她会背着满满一包的书本和卷子,来找我和她一起吃晚饭。那天我买了一点新鲜绿叶菜,又带了点零嘴,匆匆给她发了信息正要赶过去,却在巷道口遇见了她,双肩包看起来有点沉重,她还穿着校服,红白的裤子上蹭了一点灰土,白色的板鞋底边也溅上了一点泥水,大概还是初春,吹在巷子里的风还有点大,吹的她的手有点凉,我突然有点后悔给她带了糖水冰棍。我对她解释今天是家里的原因没去上课,她也没细问,就说:“嗯,那我等你做完事了咱们一起回去吃晚饭。”我抓着她的手腕,手的温度把那颗红绳上的坠子也捂热了。这样的生活就在反复拉扯的我的“两个家”当中细细地流过去了,其实我对爸妈这段时间的异常有所察觉,他们两个像是突然正经了,不只是吵架的频率变低了,连回家的频率也变少了。有一次是学校期末考试结束了,学校又停了水没法打扫了,我们提前放了学,小芸说要送我回去,再两个人一起回她家,我们俩正好和出门的我妈遇见,她看了我们俩挽着的胳膊,似是欣慰的笑:“好孩子,平晏,你也有朋友了。”她第一次用不沾酒气的手摸了摸我的头,有看向梁小芸“这孩子真好,看着就有气质……妈走了啊。”随后侧身从我们旁边离开。后来我妈对我说她对梁小芸的印象好得不得了,她说:“那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气质好啊,家里有钱,也养的好,看着就是男生都不敢追的美女,还成绩那么好,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说的年级第一朋友就是那个姑娘吧。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处,将来你哪哪出问题,可就指着这种朋友的情谊给你补着呢。”她像是突然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兴趣,却又立马转移了话题:“平晏啊,我想跟你爸离婚了。这么多年我跟他扯着,没有一天过得好,我怀你的时候他还算对我好,生下来是个女孩就拉了脸子,他早把嫁妆败光了,离了也还不上我钱,我操、我都不想要那个钱了,平晏你也大了,年初刚十八了,离了也不用上去揪扯你归我们谁,他怨我这么多年喝酒不做家事,我也怨着他呢!我前两天都听见他要当了房子,这是你姥姥临死了给我的烂房子,那工兵路的楼房我是一点油水都没拿上,就这个他也要给我当了,这就是要我的命啊……离了你就跟我,把名字改了,以后你就算传不了他们老陈家的血脉,我也要让他唯一一个姑娘冠不上他的姓!”我站在破木头的餐桌边上,静静听她说着骂着哭着,拧开杯子喝了一口早上小芸给我灌的花茶,听着她说,其实我感觉跟着谁生活都一样,都差不多是各自过各自的,他们俩这么些年也没太管过我,我妈算是管得多一点的,我很小的时候,偶尔她捡回一颗母爱的心还会给我带点吃的。等她终于平复了情绪,我回答了她:“离吧,要不是我,你早该离了,对吧?我支持你离婚,我也会改名的。”她的眼里涌出欣喜,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摇晃,她拥抱了十八岁的我,即使是成年了,我最终长得个子还是没有她高,我的脸贴住了她沾了灰尘的马甲,她哭着,告诉我最多三天她就会离婚。我拿着响铃的手机,离开了房间,关门前对她说:“好的,我很期待。”来电的是梁小芸,她焦急地开口:“平晏,我可能得回老家一趟,沈姨生病了要做手术,我得回去看看她。”“嗯,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可能得一个多月,我下周一走。”“好,我等你回来。那期末考试和后面的运动会你就参加不了了,除了请长假要跟班主任说一下,这种大活动要额外再说一次,不然他贵人多忘事就要打电话骂你了。”她听完了,低低地应了一声,又突然说:“你现在在家吗?事情做完了我来找你好不?”我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家门,想起正好要去市场买东西,就应下了:“小芸,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那你来吧。”她的动作很快,仅仅十五分钟我就看见她挎着布包从巷口急匆匆赶来,停在我面前时还喘着粗气,七月阳光已经很毒辣,我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再顺手把纸巾扔进堆着垃圾的水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