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凝,别这么凶,阿序应该是从小在厨房忙惯了,手粗,划破很正常。”
从小在厨房忙惯了。
江淮序的耳膜嗡的一声。
他想起十岁那年的除夕,秦家灯火通明,他母亲端着烧糊的鱼被老夫人罚跪在雪地里。
他偷偷跑去求当时还只有七岁的秦丹凝,少女踮脚从二楼窗户递下来一块草莓蛋糕,蛋糕上的奶油沾了她指尖的温度。
“别哭,”她说,“以后我让你上桌。”
后来江淮序被允许在厨房后门的小板凳上吃年夜饭,再后来他被允许睡在她隔壁的套房。
原来这些都不是“上桌”,只是从“后门”挪到了“走廊尽头的杂物间”。
现在,连那条走廊尽头也没他的位置了。
秦丹凝没再看他,低头替李允墨拨了拨鬓边的碎发,指尖擦过他耳垂,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万遍。
阳光打在她们身上,像给一对璧人镀了层柔焦滤镜。
江淮序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她发病,也是用这只手扣住他后颈,逼他贴近她胸口,说“阿序哥哥,再快一点,三十秒就好”。
那时她汗湿的睫毛扫过他眼皮,心跳扑通扑通跳。
血还在流,顺着江淮序掌纹渗进指缝,黏得发腻。
李允墨的手帕又递了过来,这一次不容拒绝地按在他伤口上。
栀子香猛地灌进鼻腔,江淮序胃里一阵绞痛。
“好了,别误了早茶的时辰。”
秦丹凝抽走手帕,随手扔进壁炉。
火焰“轰”地窜起来,瞬间把染血的真丝舔成灰。
她牵着李允墨转身往餐厅走,背影挺拔,头也不回。
江淮序站在原地,血顺着指尖滴在柚木地板上。
一滴,两滴,很快晕成一片暗红。
火焰在壁炉里噼啪作响,像无声的嘲笑。
江淮序弯腰捡起那张被血染红的请柬,指尖摁在“敬邀”二字上,把血抹得更均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想起了谢夫人给她的准备的那张飞机票。
然后他抬眼,看向秦丹凝的背影,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像雪地里突然裂开的冰缝,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
秦丹凝,六天后,我就不做你的药了!
第三章
江淮序准备回屋子里休息,木板门“砰”一声被踹开,两个保镖把他拖出来。
身上的衬衫被粗暴扯断,冰冷的雨水顺着屋檐砸在他裸露的锁骨上,他却只来得及抓住半片薄毯。
佛堂的门常年不开,一推开便是陈年檀香混着雨腥。
江淮序赤足踏在青砖上,脚心被寒气扎得发麻,却一步都不敢停。
秦老夫人坐在黄花梨太榻上,腕间佛珠沉沉地坠着,一言不发。
李允墨跪在她膝边,泪悬不落,指尖却稳稳指向江淮序:
“是他,刚刚手肘撞了我,我才不小心碰到了这个玉佛。”
地上碎玉狼藉,玉佛的半边脸仍慈悲,半边却裂成尖牙。
江淮序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尊佛是怎么碎的。
他下意识摇头,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没有......”
可耳边先响起秦丹凝的声音,淡得像佛堂檐角的雨线:
“跪下,向允墨道歉。”
那一瞬,江淮序的世界轰然塌缩。
她看见少女秦丹凝在雪夜里背她奔跑的背影,听见她喘着热气说“阿序哥哥别怕”;
看见她亲手为他系好领带,在烛火里闪着微光;
看见她发病时扣住他腕骨,低声求他“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