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推着轮椅出来,薄毯盖在膝上,白裙子袖口被雨水溅湿,却仍旧干净得像雪。
她低头看秦丹凝,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锋利,只有一种近乎慈悲的怜悯。
“起来吧。”
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声,直直钉进秦丹凝的耳膜。
秦丹凝没动,只是抬眼。
雨水沿着睫毛滚进眼眶,酸得发红,她却固执地盯着门内。
那里没有第二个人影。
“阿序哥哥不肯见我,我就跪在这里。”
嗓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血。
谢知微没接话,只从怀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纸袋被雨水打湿,边角卷起、
她把纸袋递到秦丹凝面前,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这个你看看吧,看完,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跪。”
秦丹凝的手指在雨里僵成青白,接过来时,纸袋边缘割开一道细小的血口。
她垂眸,一页页翻开,是李允墨的·血清实验报告。
实验对象是江淮序,签字的是秦老太太。
抽血频率每周400cc,持续十年
......
秦丹凝的手指开始发抖,纸页被雨水打湿,墨迹晕开,像黑色的血。
最后一页是秦老太太的亲笔签名,落款处盖着秦氏公章。
那枚她曾视为荣耀的私章,此刻却像一枚烙铁,狠狠烫在她眼球上。
“不可能......”
她签下的每一次“治疗同意”,都是把江淮序往更深的深渊里推。
她喃喃,声音破碎,“我亲手签的每一张同意书,都是为了好好治疗,这样就能救她......”
谢知微俯身,声音低而冷:“救她?秦丹凝,你签同意书的时候,可有一次问过她愿不愿意?你奶奶和李家要的不是她的血,是她被秦家狠狠拿捏。你越心疼,她越疼。你亲手递出的每一针,都是骗局里最锋利的刀。”
谢知微的伞微微前倾,替她挡去一部分雨,却挡不住声音里的锋刃。
“你知道阿序哥哥为什么从不喊疼吗?”
谢知微轻声问,“因为她知道,她越疼,你越愧疚;你越愧疚,你奶奶就越满意。她舍不得你为难,所以把所有疼都咽下去。到最后,她连哭都学会了静音。”
秦丹凝的指尖深深抠进门阶的缝隙,指甲断裂,血混着雨水渗进石缝。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十七岁的雪夜,她发病,掐着他脖子把他按在雪地。
他脸色青紫,却在她松手后,第一时间去摸她的脉,声音颤得不成调:“阿序哥哥,别怕,心跳还稳。”
十九岁暴雨夜,她高烧四十度,他背她跑三公里,鞋跑丢了,脚底血肉模糊,却在她睁眼时先问一句“你还疼吗”。
“她救过你,不止一次。”
谢知微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拽出来,带着潮湿的雨汽,“可你救过他吗?哪怕一次?”
秦丹凝跪在那里,像一座被雨水冲刷的废墟。
原来所有细节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从未敢细想。
雨忽然更大了,像有人往天上撕开一道口子。
秦丹凝猛地弓身,额头重重磕在石阶,“咚”一声闷响,血从眉骨滑到鼻尖,混着雨水滴进嘴角,咸涩得像是江淮序当年偷偷咽下的泪。
她把她的无声当成了同意,把她的忍耐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不知道......”秦丹凝的声音碎得不成调,眼泪终于滚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烫得脸颊生疼,“我真的不知道。”
谢知微撑着伞,伞骨在风里发出细微的颤音,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