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纹丝不动,眸色沉沉如夜:“顾栖迟,你记住,你身上流的是顾家的血,不是情种。”

她抬手,管家上前,双手奉上一纸协议。

白纸上黑字冷硬:自愿放弃顾家一切继承权。

末尾,鲜红的公章像一把锁。

“留下后代,你再去疯。”老太太的声音像古钟,回荡在长廊。

她目光越过他,落在沈明栀平坦的小腹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栖迟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像被铁箍勒住。

他抬眼,看见沈明栀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又看见老太太手中拐杖的冷光。

那一瞬,他仿佛回到雪夜,看见姜晚凝跪在冰里,对他伸出手。

而此刻,那只手已经收了回去,再也不等他。

悔意与怒意绞成一股绳,勒住他的喉咙。

顾栖迟咬紧牙关,齿间渗出血丝,声音低哑却决绝:“我不签。”

三个字,像从胸腔里硬生生撕出来,带着血腥味。

老太太的拐杖微微一沉,沈明栀的笑僵在嘴角。

夜风卷过,灯影摇晃,顾栖迟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挣脱锁链的孤狼。

但顾栖迟最后还是被压进了房间,在顾家他永远也越不过顾老太太。

夜里十一点,长廊尽头的灯一盏盏熄灭,顾栖迟把整瓶威士忌灌进喉咙,火一路烧到胃里。

酒液灼痛,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悔意。

他想起姜晚凝跪在雪地的膝盖,想起她亲手被拔起的栀子根须,想起她最后那句“我不捡了”。

每一幕都化成钉子,钉得他无法呼吸。

顾栖迟踉跄进房,门锁“咔哒”一声,像锁链套牢。

灯未开,昏黄壁灯从门缝漏进来,落在床尾。

那里站着沈明栀,烟青真丝,领口白茶,袖口淡蓝鸢尾,全是姜晚凝的旧影。

顾栖迟的瞳孔猛地收缩,酒意与记忆搅成漩涡。

他小心翼翼伸手,指尖碰到肩带,冰凉真丝瞬间变成滚烫皮肤。

“凝凝……”

这一声低哑,像把五脏六腑都撕出来。

沈明栀顺势贴近,双臂蛇一样缠上他的脖颈,呼吸喷在他耳后:“栖迟,我在。”

酒香、体香、柑橘香搅在一起,本该旖旎,此刻却像毒药。

顾栖迟眼底血丝炸裂,理智被酒精撕得粉碎。

他俯身,吻落在她锁骨。

下一秒,齿关却尝到陌生的香水味,甜腻,冲鼻。

那不是姜晚凝。

柑橘香从沈明栀腕间散出,像一记耳光,狠狠劈开混沌。

顾栖迟骤然僵住,胃里翻江倒海,酒液混着酸水直冲喉头。

眼前那张脸重叠又散开,最终定格成姜晚凝站在雨幕里决绝的背影。

恶心、恐惧、悔意、暴怒,所有情绪在同一秒炸开。

“滚!”

他嘶哑到破音,手臂猛地发力。

沈明栀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床尾,额头磕在床柱,发出闷响。

她抬头,脸色青白,唇角颤抖。

顾栖迟踉跄后退,撞到矮柜,酒瓶倾倒,琥珀色液体漫过地板。

他指着自己胸口,声音抖得不成调:“我他妈连她的影子都不配碰!”

酒意翻涌,顾栖迟弯腰干呕,却只吐出苦涩胆汁。

天花板在旋转,灯光碎成万片。

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十指抠进地毯,指节泛白。

悔恨像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拍碎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

“凝凝……”

这一次,声音低得只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