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针脚细密、绣着青竹纹样的香囊,是他惯用的松木冷香,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曾被主人反复摩挲。

一件墨色锦缎冬衣,领口和袖口用了最好的银狐裘滚边,一针一线极致用心,只是还未完工,旁边还放着针线。

好几瓶分类细致的药膏,瓷瓶上贴着小小的纸条。

治刀伤、治风寒头痛、安神……都是她细心调配准备的。

而最底下,压着一册厚厚的、略显陈旧的书卷。

他颤抖着手拿起,翻开。

密密麻麻的清秀字迹,瞬间撞入眼帘。

【腊月初七,雪。今日在茶楼远远见他下朝归来,月白常服衬得他愈发清冷如玉。若他能对我笑一笑,该多好。】

【三月十五。偷偷为他绣了个香囊,不知他会不会喜欢……或许根本送不出去吧。】

【九月初三。他似乎有些咳嗽,吩咐厨房熬了川贝雪梨,让忍冬悄悄送去外书房,只说……是厨房准备的。】

【七月初十。他说心中早有他人,原是崔家姑娘,也好,他既得偿所愿,我……我也该放下了。】

一页页,一字字,记录着她从初见到嫁入府中,那些小心翼翼藏起的悸动、卑微的期盼、无声的付出,以及最后……被他亲手碾碎的绝望。

根本没有所谓的靖安侯世子。

那不过是她当年为了维护最后一点尊严,顺着他的话编造的谎言!

他所以为的安分守己、识趣,底下藏着的,竟是这般沉重而无声的情感。

而他做了什么?

当众验身,取她心头血,信她人诬陷将她关入密室,在她病重时不闻不问,甚至在她出嫁当日,用一纸冰冷的和离书和所谓的丰厚补偿,将她彻底推开……

“我祝你和崔姑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她最后那句平静的祝福,此刻回想起来,每一个字都化成了尖锐的利刃,狠狠扎进他心口。

那该是何等的心死如灰,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到底都做错了些什么……”谢清晏猛的跌坐在冰冷的床榻上,捂住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双手死死攥着那本日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交易里清醒的主导者,却原来,他才是自欺欺人的。

他亲手将真心爱慕自己的人推开,一次次地伤害、践踏,直至……可能永远失去。

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的站起身,踉跄着冲出门外,对着空荡的庭院嘶声怒吼,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颤抖:

“来人!把所有暗卫都派出去!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我要知道她的下落和安危!”

第十四章

巨大的悔恨如同藤蔓,日夜缠绕着谢清晏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快要窒息。

他沉默的坐在书房一整夜,眼前反复浮现的,是沈画棠那双最后平静无波的眼睛,和日记里那些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期待的字句。

他一遍遍回想这三年。

原来,他早已习惯了她无声的存在,习惯了她打点好府中一切让他无后顾之忧,习惯了她偶尔望向自己时那迅速掩藏的眸光。

只是那份习惯太过于自然,自然到他竟然下意识的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因为那份“理所当然”而心生不耐,刻意疏远。

他以为自己深爱的是三年前那道惊鸿一瞥的身影,却不知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早就不知不觉动了真心。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晚到可能再也无法弥补。

天光微亮时,他终于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