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将临,酒馆才打烊。
当初那张地契上的铺子就是这里,是沈聿花费了毕生积蓄买下来的。
只为了不让她一辈子都困在大山里。
铺子不大,却有两层楼。
一楼用作开馆子、做厨房,二楼用来住人,倒也方便。
春丫站在柜台前,正打着算盘算账,一颗蜜饯就塞进了嘴里,甜滋滋的。
“今天辛苦了,换我来算?”
“不用啦,难得我学会了算账,就当给我练练手了。”
春丫笑弯了眼,又吃了一颗蜜饯,心里的甜蜜丝丝缕缕地堆砌了起来,几乎将她整颗心都装得满满当当。
一年过去,沈聿的结巴已经好了很多。
至少能够和人正常交流,不会再被人笑话。
而她,也终于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能认识基础字、能算账、能掌勺的“老板娘”。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26
暮色四合,春记酒馆对面的客栈还有一处房间亮着灯。
窗边,顾锦年负手而立,遥遥地望着对面二楼窗户上映出的两道人影。
他看着他为她散下发髻。
看着她为他宽衣。
看着她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他,又在他拿到之前,俏皮地将东西 藏到身后。
下一秒,油灯灭了。
窗纸上的人影也瞬间隐入黑暗。
漆黑的房中或许正在发生着什么,但他不得而知。
只有左心口的位置,一直在隐隐作痛。
嫉妒与悔恨在疯长,宛如两条布满荆棘的藤曼,痴痴缠缠蜿蜒而上,将他一颗心紧紧锁住,一下一下地往里扎。
陆馨儿和刘嬷嬷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死了。
死在那个漆黑潮湿、令春丫受过无数酷刑的水牢里。
他命人将尸体丢上了苍山,离他,离春丫,都远远的。
最好,下辈子也不要再见了。
望着对面漆黑的窗子,顾锦年痛苦地闭上眼,遮住了眸中浓重的悔意。
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想去找她,想将她关起来,总有一天她会忘记那个男人,重新爱上他。
可每每想起她平静问出的那句:
“你可曾顾虑过半分我的感受?心中可有片刻担忧我是不是会疼?”
他的心就一阵阵抽疼,任他再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却终究是迈不出那一步。
她已经对他足够失望了。
他不想她再...恨他......
“咳咳”
气血上涌,他不受控制地咳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
“世子爷,夜里风凉,奴才帮您把窗户关上。”
小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三次提出要关窗了,好在,这回世子点头了。
......
又过了两年,国公府世子爷重病缠身时日无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可他却仍不顾主母的阻拦,在寒风刺骨的大雪天带着个小厮就出了府。
顾锦年去了各大首饰店,一样样亲自挑选,金簪金镯平安锁等等挑了整整一箱。
直至傍晚,本就身体虚弱的他已经累得再也走不动,终于停下了。
“你现在,把这箱子送去南巷春记酒馆,就说是送给新生的小家伙的礼物。”
“至于我的身份,不要透露。”
小厮有些犹豫,“世子爷,我先送您回客栈吧......”
顾锦年面上已毫无血色,却仍坚持:“去吧,回来告诉我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