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悔？

他后悔的不是背叛我，不是欺骗我。

他后悔的，只是没能顺利毒死我。

没能让他的张怡然名正言顺地坐上驸马续弦夫人的位置。

没能让他们的孩子顶着皇亲国戚的名头长大。

阳光直直地照在我的背上，灼热得几乎发烫。

梦里那种阴森黏腻的寒意，终于渐渐消散。

转眼过完了年。

御花园里的积雪消融殆尽，嫩绿的新芽从枯枝间钻出。

小宫女们嬉笑着在花树下放纸鸢。

一只金凤纸鸢飞得最高，尾羽在湛蓝的天幕上划过一道绚烂的弧线，自由而轻盈。

皇兄负手站在我身侧，温声问我。

“绾绾，如今你身体痊愈，可有什么心愿？皇兄都依你。”

我望着那只纸鸢，轻轻笑了：“皇兄，让绾绾一直在宫里陪你吧。”

毕竟活着，已是最大的幸事。

皇兄轻点我的额头。

“傻丫头，那怎么行，我就你这么一个胞妹。”

“而且我答应了母后一定帮你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你可不能让我食言！”

我无奈摇头，“那就顺其自然吧。”

几日后，青鸾捧着一叠烫金名册款款而来，裙裾轻拂过青石阶发出窸窣的声响。

她垂首立在我面前，低声禀报。

“公主，这是礼部连夜拟的名单。”

“里面都是京城数得着的世家子弟，才学品性皆是上乘。”

我漫不经心地翻开册页，素白指尖在某页突然停顿。

泛黄宣纸上“谢明远”三个字墨迹遒劲。

旁边批注着“永宁侯嫡孙，弱冠之年便任镇北将军”。

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面，“谢明远？”

第9章

青鸾微微颔首。

“谢小将军刚剿灭北狄残部回京，听说为人最是正直，至今尚未婚配。”

她顿了顿，又补道。

“陛下昨日还夸他‘少年将军，国之栋梁’……”

我合上册子，鎏金锁扣发出清脆声响。

“不必了。”

青鸾欲言又止，手指绞着帕角：“公主……”

我望向远处，那只金凤纸鸢仍在高空翱翔，无拘无束。

恍惚间，我想起一个总爱拽着我的袖子，拉着我去放纸鸢的小男孩的身影。

他笑起来时眼尾会弯成月牙。

“青鸾，你说”我轻声道，“若我从未遇见过陈奇，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远处传来宫墙外市井的叫卖声。

隐约可辨“糖葫芦”、“新茶”的吆喝。

青鸾沉默片刻，低声道：“公主会过得更好。”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皇兄时常来看我，每次都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像是生怕我闷着。

“绾绾，江南进贡了一批天水碧绸缎，你挑些做新衣裳。”

“绾绾，西域使臣献了一对雪貂皮，毛色极好，给你做个手笼，你冬日可用。”

我笑着一一应下。

春深时节，青鸾终于说服我换上轻罗小衫，去郊外踏青。

回宫路上，马蹄声碎，忽然前方传来整齐的马队甲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