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又看见三年前在教堂,她将戒指穿进银链戴在他颈间时,他眼里映着彩窗的光:“星星,这戒指贴着我的心口,就像你永远在我心上。”
誓言像融化的雪水渗进泥土,正如银链早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怀表链。
顾时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喉结动了动:“这是芊芊托我修的,过几日就还她。戒指我收在书房抽屉里,明儿就戴上。”
她垂眸望着满地碎瓷。
不辩驳,不质问,安静得像冬日里最后一抹残阳。
顾时舜胸口没来由地发紧,来时路上想好的责备全化成了心慌。
他忽然害怕起来,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可她分明就站在这里。
她是他的夫人,怀着顾家的骨肉,离开这座宅院,她还能去哪?
顾时舜望着,终究放低了声音,他伸手想碰她的脸。
“等孩子生下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我天天来陪你,我们还像在燕京大学时那样,好不好?”
周宛星睫毛颤了颤,眼底泛起一丝微光。
“离婚协议书,也可以吗?”
她只想回北平,再不做顾太太。
来时带着满箱嫁妆,走时只求干干净净。
从前她盼着生生世世,如今只求永生永世不相见。
顾时舜脸色骤变。
他冷笑,“我看你在佣人房冻糊涂了!从今天起,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要是孩子出了事,周家银行的账本,我倒要好好查查!”
最疼的永远是最亲近之人捅的刀。
曾经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的人,如今竟用她最在意的家人威胁她。
周宛星环住微微隆起的小腹。
眼泪终于砸在青砖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她轻声呢喃,“乖孩子,莫要怪娘狠心。外祖父在天堂等着咱们,说要带我们去坐真正的火车呢……”
自那晚争吵后,周宛星再没见过顾时舜的影子。
倒是房间门口,丫鬟们端着燕窝粥路过时,总要故意抬高声音。
“顾爷今儿带余小姐去跑马场了,听说还赢了头彩!”
“余小姐新得了辆福特轿车,车座垫都是法国天鹅绒的!”
“顾爷陪着余小姐听了整夜评弹,连商会应酬都推了……”
周宛星倚在窗边数着飘落的枯叶,每听一句闲话,就用炭笔在墙上划一道。
渐渐的,整面墙都布满凌乱的刻痕,像极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冬去春来,旗袍下的身子日渐沉重,竟也熬到了次年梅雨时节。
这一年里,见顾时舜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倒是他与余芊芊的恩爱传闻日日不绝。
窗外的梧桐抽了新芽时,周宛星已经瘦得锁骨凸出。
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惊醒时,总错觉身后有人。
这夜半梦半醒间,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手臂勒得她生疼,掌心却极轻地抚过她隆起的腹部。
熟悉的雪茄味萦绕在耳畔,“怎么瘦成这样?是这宅子漏风,还是下人伺候不周?”?
她想开口质问,喉咙却像被旧报纸团堵住。
那人又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等孩子生下来,我带你去北平听戏,再不去管什么商会码头了,好不好?”
周宛星眼皮沉得睁不开,却觉颈间一热。
天光微亮时醒来,床榻另一侧冰凉如旧。
她望着帐顶苦笑,竟又梦到那个负心人。
周宛星撑起身子,忽然看见枕边放着一枚戒指。
她近来记性愈发差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