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随即连同信息记录一起消失,干净得好像从未出现过。
顾锡迟仿佛被这句话钉在床上,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个字。
手机一点点从手中滑落,在床脚磕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眼神缓慢挪到自己的掌心。
这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无数挡在他路上的人,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顾锡迟就是这样一步步往上爬,终于成为北城黑夜里的话事人。
可他记得分明,有一次自己险些倒下,心脏的跳动几不可闻,衣物都被鲜血浸透。
浑身都是冰冷的,只有抓着他的那只手是热的。
“别怕,我是医生,我会救你。”
林雪棠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如同天籁。
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向来懦弱胆怯。
却在那一天刚下手术台,又毅然决然躺上手术台。
顾锡迟的身体越来越暖,她的手却一点点冷下去。
他当时就下定决心,要用性命保护这个女人。
然而……
那一行血红的大字,仿佛还在眼前。
是他轻信陆菁菁这虚伪阴狠的毒妇。
是他理所当然地一次次消耗她的生命。
这双曾发誓用来保护她的手,亲自扼住了那苍白的咽喉。
病房中空无一人,连输液袋渐空都无人提醒。
直到手背传来阵阵扎痛,顾锡迟才晃回神
输液管中不知何时窜上一抹刺眼的红。
血液回流的酸麻带着冰冷与空虚,狠狠攥住他的心脏。
只是抽走一丁点就难受至此,雪棠可是被活生生抽干了浑身鲜血。
还是整整九十九次!
她该有多痛!
顾锡迟只觉血液一阵上涌,烧灼着每一寸神经每一根肌肉。
他的眼前浮现出花花绿绿的色斑,意识又开始昏沉。
……
整整七天,顾锡迟都没有醒来。
北城流言四起,无数双眼睛盯着慈安医院。
顾锡迟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在林雪棠的葬礼。
他的眼中血丝遍布,原本清俊的脸上生出青灰的胡茬。
量身定制的西服大了整整一圈,衣料上满是褶皱,不知多久没打理。
“谢诸位赏脸,来送雪棠最后一程……”
喉结滚动着挤出艰涩的声音,顾锡迟将手里冰冷的骨灰罐攥得更紧。
话音未落,一阵沉闷的雷声穿透灵堂湿冷的墙面,暴雨将灰败的天空冲得模糊。
死寂的灵堂中,倏然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引得众宾客纷纷投去目光。
陆菁菁一袭艳红的连衣裙,在一片素白的室内无比显眼。
“哥哥,人死不能复生……”
顾锡迟面色又灰败了几分,无神的双眼直直扎向她。
陆菁菁的肩膀微微瑟缩,非但没有退缩,还刻意挺了挺肚子。
顾锡迟多日没有联系她,手下人打量她的眼神却已经带上审视。
高高隆起的小腹,这是陆菁菁最大的筹码。
“就是为咱们的孩子考虑,也不该这样作践身体。”
此话一出,北城各大势力的目光都汇集在陆菁菁肚子上。
有惊诧,有了然,更多是无尽的讽意。
“还当有多深情,看这肚子,起码早半年就搞上了。”
“说是重病不治……看这形式,顾太太怕是走得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