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言仁低着头往前走,路上跪着爬着的,有许多人。间或有一只细如麻杆的腕子突然扯住他的裤腿要钱。他拍拍衬衣的口袋,一个子都没有。于是他只好咬着牙抬着头走,刚一抬头,他就看见了一队的日本兵。
于是他似乎突然大大的发觉穿得太少,身子狂乱地打起抖来。起先,那些日本兵也并未发现他。但他抖得连过路人都要侧目,于是那队士兵里也分出一个来,挑着刺刀走到他面前,那日本兵似乎认定说话无意,挑了挑刀尖,大声“喝!”了一嗓子。
祝言仁颤抖着往后踉跄了一步,哆嗦着嗓音用英语大喊:“我只是太冷了。”接着他突然想起佣人说的话,伸出一只手去。荒唐了!他想,赶紧把手收回来,连忙鞠了一躬。日本人定然不是要与他行握手礼的。
那日本人愣了愣,把枪收了回去。用带着手套的手捏着他下巴仔细分辨了,才断定不是个洋人。于是一把扯开他衬衫领子,探头往里看了看。紧接着他取下手套来,隔着单裤在他屁股上使劲揉了一把。那队士兵猛然哄笑起来,刺耳地让祝言仁觉得飞进了脑子一窝苍蝇。
那士兵认定这是一个好看的,且有些外国长相的软蛋。满足的带上手套,加入哄笑着的队伍走远了。
祝言仁一激灵,“吭”地一声打了个喷嚏。在头上抹一把,是刚才被吓得出来许多汗,小分头散碎了些,乱粘在额头,风一吹,实在是冷极了。他又冷又怕,身子均匀的颤抖着,他将手捂进裤子兜里,攥紧了拳头,四顾着缓慢前行。
他记性好,虽没在这路上脚踏实地地走过,但在车上路过一遍,隐约就能记得路。经过分叉口时,他便往熟悉些的路上走,如果姐姐往外逃,也会这么选。
这么想着,他一路竟然走回来原先的祝公馆,有新的仆人进进出出,看来连老佣工都被新主人驱散了。围着宅子转过一圈,到处都不见祝莺的影子。
回头看看,来路还在后头,可易家歌的公馆却早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他挺直腰背,狠狠地打了两个冷颤,似乎暖和了一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隔着白色的雾气,他看见祝公馆门前不远的一个车夫在手里拿着一个弧形的浅粉色东西反转着看。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发箍,很普通,街上不少姑娘都会带着。祝莺一是烫着发的,偶尔也会带一只浅粉色发箍。
4、意怯
祝莺仁感觉自己一直被人追着,不紧不慢,咬着她的脚步。她离开易家歌的宅子不远就感觉到了,她本以为那是那圆脸的年轻人,越是走越觉得奇怪,她不敢按照原来的计划往同学家里走,只走熟悉的大路。慌里慌张的,她狠狠地揉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乱蓬蓬的,头上的发箍被她放在手里。
转角的时候她匆匆地往回一瞥,熙熙攘攘的很热闹,仿佛每个人都与她无关。却又有一束目光在追着她,伺机给她一击,这种感觉让她在厚大衣里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她把手从手套里拿出来,这时才发现那只发箍已经掉了,幸而也并不值钱。她揉了揉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红扑扑的,她的皮肤薄,揉的狠了会红的简直像发了病,这是从母亲那里随来的。只是皮肤太薄。
她从小都在这儿长大,它一遍遍换名字,而她一直在这里。这边的路她基本都走过。于是,她胸有成竹地突然冲跑起来,往一条窄弄堂跑过去。后边起了很紧促的脚步声,她气喘吁吁的左转右拐,在一只矮墙前躬身,奋力一蹦,脚踝却被一只手狠狠地一拉。
隔着一只细绒的筒袜,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只手的大而强壮。手上刚刚爆发出的力气很快就告遏,身子一坠,她摔在软烂的地面上。随即被扯住了脖子上的围巾,盖住了她嘴巴。
连滚带爬的,她气喘吁吁的扭转过身子去看对面的人。那人帽子压的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