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答答的鞋子从泥里扒出来,他准备走上大路,还是朝后看了一眼。这一面的围墙都很矮,一座座看过去,就能看见他家门口那可歪脖子的迎客松。
此时那树上趴了一身黑衣服的男人,身子往下斜,准备接什么东西,那东西被递了上来。抱在了男人怀里,他轻盈往下一跳。怀里是一个穿着蓝色睡衣的女子,头微微垂着,因为总是不出门而脸色煞白。
他发了疯,连滚带爬的往家里跑,院门小心翼翼地开着,像是怕惊动了主人。他刚想往哪追,拐了一个完,从一只木匣子里拿出一柄枪。一柄他从没用过的枪。
他顺着刚才那人爬树的路也翻过墙头,一个带着瓜皮帽的小贩正从前边巷口闪身而过。箭一般的跳下去,风跟雨都斜刺在他脸上。可他眼睛睁得很圆,跟那风雨搏命似的,雨打着滚的在那上头划,划出一道道红血丝。
转过那到巷子,那人不知道转了哪一道完。他一跳,脚胡乱蹬着爬上身旁的矮墙。一站起来就要滑倒下去,那一晃,却让他看见了那黑衣服的人。匍匐在上边,他拿枪颤抖着,以为是瞄准了,捏钳子似的一捏那小小的扳机。枪伴着一声巨响弹出去,一点红痕在他虎口迅速的蔓。瓜皮帽小贩一歪,跌在了地上,他随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枪,往贺天干这里指。慌乱中,他一躲,从墙头滑了下去。
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眼睛勉强睁开了就往小贩被打的地方追。那路上还有许多泥巴,人却都没有,两声枪响,就把他们吓得躲起来了。他眼睛一寸一寸地在地上扫过去。稀烂的泥水赖在新铺的柏油路上,在中央戛然而止。应该是挟持了某一辆车。路旁边有一个花脸的年轻人子抱着膀子瑟瑟发抖。他该往哪去找呢?那两个人,和他的莺莺一起,像是变成鱼,在瓢泼的雾气里游走了。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抱着膀子的孩子,被雨打得瑟瑟发抖。他没有报什么希望,却像是为了吸溺水前最后一点氧,他还是走过去:“刚才那两个人你认不认识。”
他看了贺天干一会,像是在恐慌中回过神来“是个圆脸的人,模样很好。”他见贺天干不答话,又补充:“他的领子上有个蓝色的领扣。”
他这句话像一通电流,直击到他的脑子。蓝色的领扣不常见,但他确实曾经见到过。在医院看望祝言仁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在他身边经过。因为着急,大衣飘起来,他看见了男人的身材,细长,薄而有力。黑色的衬衫,领角有一只淡蓝色的钻石领扣。他见瞥过那人的脸,是纪云。
纪云怀疑自己是暴露了,刚才贺天干那一枪甭在了地上,弹片似乎朝他擦过来。脚踝很疼,应该是碰到了。如果贺天干还没傻,直接看看伤口就能认定是他。小梁气愤极了,把手里的枪往车上一拍:“妈的!你拦着我干什么?就应该一枪崩死那个司机跟她男人。”
纪云不理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躺下后边的祝莺,她因为受了惊,眼睛扑簌簌的睁开,里面是灰色的,空而无神。他猛地打了方向盘:“不能去水儿林了,先回去问问易哥儿。”
小梁又气愤地把枪收进去,叹了一口气:“纪云,你得亏不是在册的人,不然就你这种软心思,我现在就替站长一枪崩了你。”
这里离着易公馆不远,隔了两条大路,打两个弯就到了。两人心里各自乱成麻,一会怎么处理祝莺是个大问题。
“后边那个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小梁突然把手抓在纪云握方向盘的手腕上:“换个方向走。甩开他们。”
后面的车紧追不舍,纪云开车不算好的,但本人灵活,堪堪能接着道路多而乱讲后边的车甩开一点。眼见前边一个丁字形的路口,他提前松松压着刹车打算右急转弯,突然右斜刺里冒出一个车头,瞄准了他们这辆车撞上来,纪云没有防备,猛地转弯,车的中段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