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不知道,但能感觉出来。”纪云在他的床上坐下。垂着头,脱下了一只带着泥水的鞋子:“旅座死了,他现在是新的旅长。”再抬起头来,他斩钉截铁的:“咱们得逃出去。”

“旅座死了?”祝言仁脑子里“嗡”得响了一声:“什么时候?怎么就…”他怕纪云伤心,后边的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纪云朝他一招手让他过来:“我在车上便想过,只凭脚走怕是走不出去,况且我们不认得路。”他抬起头来看祝言仁:“你会开车吗?我跟小赵都不会。”

“别,我也不会。”祝言仁往后躲了一下,又垂着头用指头摩挲着下巴:“要想个办法。”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嗳?小赵呢?”

“堂屋里躲着呢?”纪云坐在床上,往后挪了挪:“狗娘养的,非要我们跟着他们去打仗。”他冷笑了一声:“我们连放个枪都不会,他这是在找借口把我们处理了。”

纪云在他眼中,时常是个文人,如今一听他用了如此粗鄙的话,祝言仁觉得有些陌生起来。却觉得他话里有些别的意思,恍然道:“你是说他想除了我们?”

外面有人敲起门来,纪云下了床,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谁?”

外面那人不说话,敲门声却更紧了。祝言仁将纪云拦下故意大声嚷:“不给他开,连个人话都不会讲,我知道他娘的是人是鬼呢?”

敲门声一顿,外面的人在打哆嗦似的,话说得颤颤巍巍:“是我…我…”断断续续的,又补充着:“赵…小赵。”

果然是小赵,门一开,他便往里头一扑,趴在了地上,牙齿打战:“他们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打仗哪有不杀人的?”祝言仁想将他拖起来,小赵却像是没了骨头,死猪似的烂在地上,根本搬不动,恨铁不成钢地一推他脑袋:“你站起来,怕什么?”

小赵把头抬起来,去看祝言仁又看纪云,末了,他说:“长轩,他们抓了两个没死透的,说一会去给他们点天灯。”

祝言仁一愣,先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感觉腿上一软,酸胀胀地:“没事,又点不到你身上,你别怕。”

“我刚才看见那两个人了,他们快死了,可是他们还是瞪我!”小赵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噌”地站起来把门牢牢地合上,躲在了祝言仁身后,颤抖着:“高燮阳不是东西,他也会杀了我们,我们要赶紧逃。”

“你小点声!”祝言仁转过身连忙捂住小赵的嘴,侧耳听了听门口的动静:“会想办法,但是慢慢来,急不了的。”

小赵一听,又要往地上委顿,眼泪也流出泪来,纪云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祝言仁看他不说话,小赵又如此害怕,便在自己胸口处拍了拍:“你别太怕,我身上带着一百块钱,大不了找个要钱不要命的,赶牛车也能把我们拉出去了。”

小赵终于安心了一些,从祝言仁手里脱出来。倚靠在墙角,两眼发直。纪云看了看祝言仁的胸口,缓缓地说话了:“小赵,别总想着你当少爷的时候,一条人命而已,怎么死其实没多少差别。”

祝言仁听着刺耳极了,摸摸索索从怀里取出一只怀表来,又按了按口袋,将他们的话题叉开了:“这已经是快十点钟了,准备吃点东西罢,我快饿死了。”

纪云不置可否:“他现在等着我们找他呢,端了他的碗就等于服了他的软。”

他又滚了一圈,面对着墙去了。祝言仁看着他的后背,有些单薄,但要比自己力气大很多。他也坐上床,去看纪云,发现他正盯着窗户看,只一瞬间便又垂下了眼帘,祝言仁问他:“长轩,你说我们到底能不能逃。”

“能,但我还没有想办法。”他回过头来,伸出一只手勾住了祝言仁的脖子,笑着对他鼻尖吹了一口气。祝言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