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易家歌转过身来,他手指颤巍巍的,简直想直接把指头戳进他那好看的脑袋里面去:“你知不知道,现在抗日风生这么紧,我们杀进步人士,那就是汉奸!”
“不是没死吗?”易家歌,把烟拿下来扔进烟灰缸里,倜傥的一笑:“他那么大的人物叛变,对我们的好处不多了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站长想了想,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他可不是说叛变就叛变的…”
“那好办,我们只需要顶着他的名字在报纸上刊一篇文章。然后送老爷子带着汉奸的名字去日本养老就行了。”
“他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杀了,日本那边的安抚钱也省了。”
“你怎么这么坏?”站长神色缓和下来:“我回去跟上面汇报。拿到通讯录算你的大功一件。但是这次要多少钱你去跟上头说。”他不满的划着下巴:“每次都狮子大开口,跟饿死鬼似的。我顶不住骂。”
易家歌想了想,兴奋的答应下来。站长嘱咐他:“你早晚在这上边吃亏,上辈子财神爷欠着你了。”
“没办法啊,您也知道,我是穷怕了。”易家歌一边玩笑,长手长脚的把桌子摆正,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穷着是真难受啊…”
祝言仁像一只被困的鸟儿,而且是一只被打折了翅膀,焉头耷脑的鸟。他睁开眼,歪着脖子去看旁边的位置,那里已经空了,床褥凌乱不堪,还有一股带着麝香的,淡淡的,难闻的气味儿。他轻轻地,像是怕将自己碰碎了那般轻地动了动胳膊。
然后,痛感像是一条蛇,从他肩膀一直摇到尾椎骨。他想腰疼是因为躺的太久,易家歌总是摸他肚子跟下边的东西,让他怪烦,但他此时没什么办法。他接着又想胳膊太疼了,那是因为上边有个子弹洞,上周三晚上取出来的,上周三中午打进去的。
那一天他跟父亲去为了过年给自己制备一件皮袄。回来的路上,明明是大路,从人群里却闪出几个影子一般的人来,突然向车子开枪,司机当场被打死。他愣在后座上,看见父亲猛地扑向他,盖住他。突然,像是一只灌了铁的拳头猛地挥过来,简直要把他的胳膊撞碎了。
他开始“啊啊啊”的乱踢、怪叫。父亲颤巍巍地睁开眼看他,张开嘴巴,里面全是血,他一吐气,滚烫的热气全喷进他耳朵里:“不要动,不要怕。”
接着他便难受的要晕,是在饿得犯低血糖时常有的那种感觉,只是更强烈了一些,仿佛是精神突然脱离了躯壳,轻飘飘地,眼前泛着灰白色的雪花。有人粗暴地伸过手将父亲提起来,紧接着又从人群里伸出一只手,将一顶帽子扣在他头脸上,那手打横,拦腰,将他也提了起来。
有东西被他那人攥在手上,隔着皮袄的厚度感觉起来是温热的,他想,那应该是一把枪。枕在别人的怀里,那人正拦腰抱着他,与那些影子一般的人一同挤上他家的车,车子立即满满当当的,逼仄,窒闷,血腥味,汗融进雪里,目光压抑着,气喘吁吁的。他抬头看了看无边的黑暗,沉沉地晕了过去。
再后来他被送到了父亲的一位老友,易家歌这里。他知道姐姐也来了,总会轻轻地进来,在他旁边沉默地坐着,动一下也要轻轻的,总担心吵醒了他。偶尔也会哭,小声地啜泣,抱怨父亲不该接他回来。她哭得也很小心,可那细细的哭声总是震地他心疼,将他从梦里惊醒。
祝言仁把自己抽离回来。叹出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而他肚子空空的,呕不出什么东西来。他用右手撑着床,努力坐起来,身上的被子往下坠,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上边青青紫紫的。
在此之前,他一直把易家歌当成叔伯,是父亲的好友。对他也算是叔友侄恭。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骗自己都能明白易家歌的心思了,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