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进来守着。”
丛雨抬眸看过去时,郑婉已经挪开了视线。
这些时日来,她也算是熟悉了郑婉的脾气,于是未多推脱,默默点了点头,将被褥收拾到了里间,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归置好。
身上的疼痛比前些日子的皮肉伤更重些,郑婉指尖叠到一侧腕上,略微一探,收回了手,缓缓躺回了原位。
内屋今夜格外发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耳边便传来了细微平稳的呼吸声。
郑婉静静盯着眼前发了会儿呆,安静合上了眼。
三日之期,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
翌日清晨,鸟鸣声仿佛凑得很近,叽叽喳喳,一点一点在耳侧清晰起来。
丛雨揉着眼睛坐起身,下意识去看榻上的人,却见郑婉已经醒了,正倚在榻边专注地看书。
榻边的窗户半开着,宫墙边际处的朝阳自窗隙间平阔铺开来。
柔软金亮的光落在少女起伏有致的侧脸上,将轮廓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色。
有丝丝缕缕的冷风迎面来,但室内火炭烧得很足,不添寒意,只让人觉得神智清明了几分。
丛雨这几日守在郑婉床边很久,虽一直撑着,身子却已是极度疲乏的状态。
昨日后半夜搬进来后,舒适的环境让人睡得很安稳,不知不觉便过了头。
她忙起身,几步走过去道:“这窗户大约是昨日未栓好,叫夜风盗开了,公主可觉得冷?”
郑婉闻言,目光自书页上抬起,顺着往窗边看去:“是我开的。”
丛雨一愣,又听她简答道:“沾沾外头的日气,身子舒服些。”
第0010章 观琴人
他们这处宫殿的位置着实算不得好。
偏远不说,还刚巧挨着一处花园的东南角,平日里只要一开窗,来来回回的各宫宫人没个停歇,声响即便不大,也扰人得很,故而历来此处都是安排给南宋来人居住的。
若说夏日里还算好些,可惜眼下正值冬时,开了窗虽说的确是有阳光,但转眼望过去,便是一片光秃秃的萧条之景。
丛雨瞧郑婉静静看着外头,不免心头又有些苦涩。
她进宫的时日算不得久,也是第一次伺候南宋来的女子。
同有汉人血统,她与郑婉也算得上是同根之人。
看着她,丛雨总觉不忍。
虽得旁人张口闭口称一声公主,但真正的境遇,简直与前凉境内其他地位卑贱的南宋人并无两样,甚至更甚。
她日日见郑婉受那些折磨已是心酸,眼下她虽好不容易从虎口中捡回来一条命,却并非就能从此安定。
郑婉这段日子还算得宠,但她们殿中的人也只是面上恭敬,背地里的活计,简直敷衍得不像老实做事的下人。
她们大都是宫里的老人,明白南宋来的这些公主,即便是开始再如何,也逃不过尸骨无存的命运。
若说从前还能装装样子,猎场之事后便更是过分。
可汗的兴趣有限,时日一久便会逐渐冲淡,后头等着的,只怕也不必明说。
更何况,若他当真对郑婉有半分上心,也不会临时将人扔在万般凶险的冬猎场,更不会将人丢下后只差了个宫医来诊治,丝毫不关心郑婉的生死。
叶落知秋,平日里勉强称得上妥帖齐整的宫人,眼下早成了鸟兽散,各自东奔西跑,合计着之后的出路,只剩丛雨一人还在郑婉身边贴身侍奉。
郑婉从来是个聪慧的人,此刻她的眼神平静而无波,大约是也隐隐预知到了后路。
丛雨静了半晌,清了清有些酸涩的喉头,自一旁拿过来件绒氅给郑婉披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