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家。

程云水坐在床沿，指尖缠着泛黄的纱布。

昨夜霍疏野醉得厉害，额头磕在酒吧吧台角，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拖回家。

空气里还飘着碘伏的味道，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被他挣出的红痕，喉间泛起苦涩。

身侧的被子动了动。

霍疏野睁开眼，黑眸里还蒙着宿醉的混沌，看清眼前人时骤然缩紧。

他撑起上半身，丝绸睡袍松垮地滑到肩头。

“醒了？”

程云水起身要去倒水，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昨晚为什么躲？”

霍疏野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眼神却冷得像冰：

“程云水，你等这一天等了三年，现在装什么清高？”

程云水背对着他，晨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脊背。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说话。”

霍疏野加重了力道。

骨节泛白的手从床头柜拿起一份文件，程云水缓缓转身，将文件递过去：

“公司新拟的合同，签一下。”

文件袋上印着某集团的LOGO，是她连夜找打印店做的伪装。

霍疏野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眼神复杂。

有不耐，有困惑，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烦躁。

他松开手，接过文件时指尖擦过她的皮肤，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

“呵，怪不得，原来想要钱。”

他低笑一声，像是在嘲讽她拙劣的欲擒故纵。

程云水垂眸，盯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掌心。

三年追求，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熨烫每一件衬衫，甚至在他生病时整夜守着，可她得到的，只有九十九刀的刺骨疼痛。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像重σσψ锤敲在程云水心上。

他甚至没翻开看一眼。

也好。

她想。

就在霍疏野签下名字的瞬间，门被轻轻推开。

程星河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藕粉色连衣裙，眼眶红得像兔子。

她看看床上半裸的霍疏野，又看看站在床边的程云水，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

“星河！”

霍疏野猛地起身，睡袍下摆扫过床沿的水杯，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赤着脚踩过碎片，冲向门口时突然回头，眼神淬了冰：

“程云水，以后别玩这种把戏，我怕星河误会！”

后面的话没说完，脚步声已经消失在楼道里。

程云水缓缓蹲下身，捡起一块玻璃碎片。

锋利的边缘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底却没有泪。

程星河是他的小妈。

怕程星河误会什么？

三年痴缠，一夜梦醒。

她低头看着那份已经签上三个人名字的断绝关系协议，指尖轻轻抚过“霍疏野”三个字。

真好。

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落在晾衣绳上，程云水忽然笑了，笑着笑着，有温热的液体砸在冰冷的玻璃碎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原来心死的时候，是会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