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剥夺这份快乐。
陆沉还记得,自己对袁满动心的最初,不过是希望这个姑娘能永远笑得那样甜。
仅此而已。
如今袁满已经不爱他了,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快乐,那就至少,别去毁掉她现有的幸福。
就这样吧。
他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
守到她结婚,亲眼看着她走进属于自己的圆满,他就体面地退出。
可真到了婚礼这天,陆沉才懂什么叫撕心裂肺的不甘心。
明明只要他没失忆,袁满就该是他的妻子;明明失忆时他若能挣脱苏沅沅的摆布,袁满或许还会多等他片刻……
思来想去,最该怪的还是他自己。
他死死攥着那对被秦渊扔掉的木雕,最终像逃兵似的冲出了婚礼会场。
回国后,他没回陆家,径直去了当年摔下山崖的那座山寺。
陆沉对着主持深深一拜:“如果我用余生所求,换一个来生的机会,有可能吗?”
主持目光悲悯地望着他,声音平静无波:“施主,因即是果,果即是因。你求来生,又怎知此生,不是你前世所求呢?”
陆沉起初不懂这话的深意,直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他刷到袁满在社交平台上新发的小狗视频,眼神还缱绻着,浓重的困意却骤然袭来。
恍惚间,他像个旁观者,看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一世,陆父陆母强行将他带回陆家,他比现在更早恢复记忆,顺利和袁满结了婚。
可婚后,他们却形同陌路。
他听见自己对她说:“我们足够相爱,就不会被苦难打退。前方纵有山海险阻,我都陪你闯。”
话语深情款款,可只有旁观的陆沉知道,说这话时,他心里早已是一潭死水。
苏沅沅死了,他对袁满的好,不过是履行责任。
他背着袁满一步一叩首,爬遍了所有刻着碑文的山寺,牵着她的手一遍遍抚摸石碑上的“生”字,祈求她平安长寿。
可没人知道,每爬完一座山,他都会在隐蔽处为苏沅沅写一遍往生咒。
希望她来生不要再为他而死,希望他们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直到那最后一场任务,他死在了袁满面前。
漫天火光中,一个空灵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你所愿。”
画面骤转,是袁满重生后,冷静地叫停了手下找医生唤醒他记忆的提议。
“呼”
陆沉猛地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无边夜色包裹着他,四肢像被蚂蚁啃噬过一样发麻,灵魂深处的战栗久久不散。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每一下都振聋发聩。
他迟钝地抚上心口,那里早已痛得麻木。
陆沉牵起嘴角想笑,笑意却很快僵在脸上,眼眶一点点泛红:“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求来的。”
是他眼盲心瞎,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勘不破情爱的迷局。
所有的苦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二天一早,陆沉再次找到山寺主持,平静地说:“我想剃度出家。”
主持合十:“可。”
“法号……能让我自己取吗?”
“可。”
“那就叫,满生。”
栀是袁满的满,生是往生的生。
往后余生,他会在青灯古佛旁,为她念一辈子的往生咒。
只求她来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得遇良人,喜乐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