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尽头的灯光越来越明亮,更显得在黑暗中骑行的人多么孤寂。
陈山野开口:“今晚就先休息吧,咱们直接回家?”
钟芒摇头:“我再跑几单吧,刚刚被这事耽误了一些时间,今天还没达到目标。”
“你真的可以吗?”
“嗯,我再跑一下就回去,哥你今晚不去嫂子那了吗?”
“你嫂子今晚有事,我今晚陪你回去。”
“行啊,我们两兄弟很久没一起喝酒啦!”
听到钟芒的声音里恢复了些许生气,陈山野总算是安心了一点。
两人在马路旁分开,钟芒说有个熟客让他去附近的酒吧接他,拍拍身上的灰就走了,陈山野没立刻离开,他想抽根烟。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却说不出来哪里有违和感,总感觉眼前蒙了层烟雾怎么都看不清。
他起了烟瘾,在路边槐树下停了车准备从背包里拿烟盒。
咔嚓,一声脆响从鞋底传来。
陈山野抬起脚,是一枚被褪下的蝉壳,棕黄如小小的半透琥珀,停在红色路砖上,被他一脚踩得稀碎。
*
阮玫很早就起了床,因为徐子玲很早就被安排了进产房注射利凡诺。
徐子玲被护士送回来的时候,阮玫没问她扎针的经过,她昨晚在网上看到的引产日记,每一篇都记录得十分详细。
阮玫去医院食堂给她买了早餐回来,后面还有很漫长的过程,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两人边吃边聊着些有的没的,徐子玲这时胃口还行,粥和肉包子都吃完了。
病房探病时间一开放,于熊明就从外头匆匆忙忙冲了进来,男孩一看见徐子玲穿着病服的模样眼泪立马哗哗流下来,徐子玲笑骂他真没用。
于熊明昨晚在电话里劝徐子玲再考慮一下,说如果她工作忙没时间带娃的话,他可以帮她顾小孩。
后来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天真如书中童话,只好对那不好好做避孕措施的男人骂骂咧咧。
于熊明一边摸着她不显怀的肚子,一边哭骂:“那人渣谁啊?你告诉我,我带着剪刀去找他!”
徐子玲笑笑不回答,伸手把男孩蓬松的头发揉得极乱。
上班时间一到,电脑一打开徐子玲又立马开起多方视讯会议,为此她还专门换了身衣服上了淡妆。
回到那个精明能干女强人角色的徐子玲仿佛早上没进过产房,也没被长二十厘米的针扎进体内,阮玫和于熊明就在旁边安静地守着她。
当日光慢慢爬至最高处时,有那么一瞬间,阮玫察觉到徐子玲的呼吸停顿了。
像是,她感受到了身体里的某些变化。
琉璃沙漏开始掉落星屑。
当天药效还没起作用,直到第二天再一次临近中午,阮玫和于熊明准备去食堂买午饭时,坐在床上用着电脑的徐子玲突然抽搐了一下。
阮玫和于熊明四目相对,开始了。
星屑掉落得愈来愈快,从白色的,到鲜红的。
宫缩慢慢频繁起来,阮玫在床边帮她记录宫缩间隔的时间,于熊明紧紧握住徐子玲的手,一阵阵冷汗从她的掌心冒出,濡湿了于熊明的手掌。
徐子玲很能忍痛,一开始她连呜咽一声都没有,中间阵痛加剧时她也死咬着牙不让叫声冒出。
连来内检的护士也忍不住劝说了一句,是可以喊出来的。
下午于熊明有个之前接的商业推广没办法改期,只能先离开了医院,剩下阮玫一个人陪徐子玲。
药物凿开女人的身体,病房里开始盘旋起令人心疼的叫声,和窗外尖刺般的蝉鸣声搅拌融合在一起,一浪接一浪地震撼着阮玫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