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中,萧衍脱下了血迹斑驳的内衫。

高贵公公适才注意到他右臂上多了一条刀伤,约有半掌长,深褐血迹早已凝固。

他捏着布帕,顿时大惊,“陛下受了伤?”

萧衍接过他手中沾水的帕子,擦了擦,垂眉道:“只是小伤,不值得大惊小怪。”

高贵公公速速取了箱中的伤药和棉纱来,“陛下还是包扎一下,虽是小伤,若是放任不管,变成大伤,在外多有不便。”

萧衍颔首,上过药后,任由高贵替他缠了一圈白纱。

帐外值守的侍卫扬声报道:“齐威将军求见。”

萧衍不慌不忙地穿上外袍后,才道:“宣。”

齐威迈步进帐,抱拳一揖,“末将参见陛下。”

萧衍端坐帐中几千,笑道:“许久不见齐将军,将军无甚变化。”

齐威亦笑,语意轻松,“陛下仁厚,末将老了,身体大不如前,舞刀弄枪一辈子,眼下已是有些力不从心。”

齐威年越四旬,生得高壮,常年弓马不歇,丝毫不显老态。

萧衍又笑一声,“齐将军可见到齐闯了,此番南巡,齐闯自请随行,想来也是趁此良机,与齐将军一聚?”

齐威敛了笑容,抱拳再拜,“陛下大恩,末将铭感五内,齐闯身负重任,陛下安危乃系国本,他不可擅离职守,末将见与不见,非是大事。”

萧衍此刻才道:“齐将军坐下罢。”

齐威撩袍坐于几前空座,见到几上摊开的卷轴,是一幅熟悉的水路图,洛川流经青州,四通八达。

萧衍观他目光落处,缓缓问:“齐将军可有把握?”

齐威沉吟片刻,“末将与于将军前日商议一番,两军相和,此计或可行。”

“甚好。”萧衍复又笑道,“郑绥东拼西凑的兵马,皆是利益所趋,毫无忠心,郑绥一死,便如散沙,齐将军若是取下郑绥首级,朕……允你卸甲。”

齐威喉头一滚,抱拳道:“末将领旨。”

待到齐威离去,高贵公公便将刚熬好的汤药呈了上来,“陛下有伤在身,还是服一碗安眠汤,躺下歇一会儿罢……”

萧衍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却问:“顾仪此际人在何处?”

高贵公公笑道:“顾贵人的帐篷离此处不远,陛下要去瞧瞧?”

萧衍颔首,起身往外而去。

高贵公公快走了两步,在前引路。

第80章 第 80 章

登州大营原本屯兵五万,于代领兵南下后,又多了三万大军。

此营寨乃是中军所处,五千人扎营此地,荒草之上密密麻麻全是漆了桐油的帐篷。

多络守在帐外,见到来人,忙蹲福道:“参见陛下。”

萧衍左手轻抬掀开帐帘,耳边却听多络低声急道:“贵人昨夜一夜未眠,方才沐浴过后,人有些乏了,此刻正在安睡。”

萧衍略一颔首,缓步进入帐篷。

帐帘落后,因牛皮帐中并未点灯,光线昏昏暗暗。

萧衍放轻了脚步,身心此刻全然松懈了下来,方觉右臂隐隐作痛。

昨夜博古从背后伏击,他扭头看见一人影飞身而至。

瞬息之间,竟将来人错认成了顾仪。

他当时只觉呼吸骤然停止,苍茫分神之际,与他缠斗之人,一刀凌厉,划过了他的手臂。

痛意令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影竟是赵婉。

不是顾仪。

幸而,不是顾仪。

萧衍一念至此,顿住脚步立在原地,背心莫名发凉。

他抬眼望向榻上之人,盖着棉被,披散的长发露在被外,却睡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