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床上的人单薄得像一张纸,轻到仿佛大声呼吸都会?揉碎她。

被子从腰部往下就是平的,直接扎进肺腔里的氧气管,泵体抽动一份,代表着?她呼吸一次。

而每呼吸一口,氧气泵里就会?续起一丝血色。

这样的活,是折磨。

“念念,”程舒逸牵着?司听白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讲不出?来:“去跟小姨说说话?吧。”

程舒逸觉得人生这门课太残忍了。

它?给予司听白关于?死亡的第一堂教学,就是她的小姨。

那童年里仅有的零星丁点美好,现在也被收回。

早已无法讲话?的司听白再没?力气靠近。

她的腿软下去,跪在了病床边。

这个角度,她更清晰看见司雪的脆弱。

长?久无法进食,司雪早已经瘦脱了相,凹下去的面颊,她像具披着?皮面的骷髅,只有抽动的呼吸氧气证明着?她还活着?。

在最后时刻,医生不再理性?,安抚道:“病人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但是她一直在等。”

等,想等的人出?现。

“所以,家属好好道个别吧。”医生轻叹了声气,走出?了病房。

随着?关门声,四周静下去。

司听白第一次如此具象的见证着?生命在眼前流逝。

构想过无数种?与小姨重逢的场面,司听白从未想过是这种?。

蹲在她身边的程舒逸轻拍着?司听白的背脊,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无力。

这样漫长?的沉默,直到走廊上传来声音才打破。

江宜来了。

也就意味着?,程游历也来了。

看着?始终沉默的司听白,隐忍到极限的情绪像绷紧的弦,只等一个决堤点。

轻叹了声气,程舒逸站起身去门外接人。

事情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决定让程游历来,程舒逸就已经准备好了后面的突发?情况。

她只祈祷,有江宜在,事情能?受控制一些。

拉开病房门,程舒逸远远看见了正在找病房的人。

过去十年,程游历从未脱下过病号服。

可是此刻,她不再是单调的蓝,而是一席白裙。

坐在轮椅上被江宜推过来的程游历梳了头发?,长?发?挽起一侧,白裙衬得她发?色更黑,肤色更白。

轮椅声转动,恍惚间程舒逸回到了校园。

不是她的校园,而是另一个人的青春。

没?有被偷走十年,那个爱穿白裙的少女,鬓边别着?新鲜茉莉,远远地冲自己笑?。

“舒逸啊。”

这声唤把程舒逸拽回现实,看着?已经停在自己面前的轮椅,滚轮压碎了梦境。

眼前是无法站立的程游历。

“姐姐,”程舒逸深吸了口气,坦白道:“有件事我得跟您说,司雪找到了,但是......”

但是。

美好故事里最害怕的转折。

这俩字出?现,就意味着?一切如梦镜破碎,衔接着?悲剧的开端。

“我什么都知道了。”

把未将出?口的话?截断在这句但是,程游历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她抬手搭上了自己的轮椅。

察觉到她的动作,江宜松开了手,程舒逸没?有干涉。

那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艰难地转动着?滚轮。

往前迈近一步,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人心就被揪起一分。

若是眼前不是医院,若是没?有轮椅而是双腿,若是此刻不是冬日深夜而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