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盒里发现了疑似情书的小纸条,写得那叫一个狗屁不通错别字满天飞,有几个生难字一看就出自大人之手,于是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路过教工合作社的时候,一直安静乖巧的小丫头突然仰头望着曾钊,陈述事实:“曾叔叔你又抽烟了。”

曾钊伸手在外套兜里摸啊摸啊摸出一盒戒烟糖,让她自己拿一颗。

小丫头不接,也站住不动了,撅着嘴小声说:“我想吃巧克力。”

曾钊蹲河蟹词语,与她平视,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说:“你别害我。”

小丫头扑身搂他的脖子,软语撒娇:“我保证回家之前吃完!”

孩子正处在换牙的关键时期,家里连白糖都限量配给了。曾钊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曾钊想啊想啊想了很多,想起了无数革命先烈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能够生活在蜜糖罐里么,再看看眼前这张愁苦得皱成一团的小脸,牙一咬心一横,抱起女儿昂首阔步进了教工合作社。

把巧克力交到小丫头手里的时候没忘了交代:“下不为例哦。”

小丫头嘴里包着东西鼓鼓囊囊,等曾钊买完了烟才还含混不清地说:“下不为例。”

曾钊俯瞰她一眼,父女俩会心一笑。

出了教工合作社,听见校园广播在放邓丽君的一首老歌: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遇见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还有人生甜如蜜……”

2

晚饭是在老太太那儿吃的,傅守瑜当初劝了又劝差点拉着曾钊一块下跪,老太太就是不肯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曾钊觉得这样也挺好,小丫头的午饭和晚饭都有着落了,还有地方睡午觉,比别的小朋友滋润多了。

老太太私底下问过傅守瑜许多次――现在谁拿主意?傅守瑜说曾钊。这是大实话,傅守瑜那个人天生的就不适合管家里头的事,不管内外大小。老太太心里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可仍然免不了咬碎银牙,总觉得老傅家吃了亏。后来有一次在面听说了现在附属小学的择校费是多少,这个话题就很少再提了,因为傅守瑜的工资卡一直都是她老人家在管,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找她要过一分钱。钱是存了一笔下来,可是儿子从头到脚都姓了曾。如此一盘算,不免又有些憋气。

傅守瑜今天下午没来开会,他领学生去药厂实习去了。这事儿本来轮不着他,可谁叫他是那个班的辅导员,实习基地又刚好是安和。学期初院长亲自找上门劝说傅守瑜,让曾钊给驳回去了。他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傅守瑜领辅导员这份差事,说他走的是科研、教学路线,没必要去跟行政坐班的那帮人抢饭碗,其实是因为辅导员这活儿太累出力又不讨好,还特别占用私人时间。

哪知道傅守瑜不声不响地背着他应承下来,只因这个班原来的辅导员林依依要提前回家待产。

曾钊从不觉得自己亏欠了谁什么,可傅守瑜既然下了做了决定他也不想多拦着。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闹得大家不痛快。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洗衣做饭扫地擦桌,自然免不了磕磕绊绊,你不退那就我退一步呗。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远远望见那盏灯亮着,整个人好像忽然放下了似的,那种感觉曾钊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