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后来在学校里,晏斯时有两次看见过夏漓。

一次是在食堂,他跟王琛去买水,看见她在一个窗口的队末排队买饭;一次是某天最后一节课下,他正准备走出教室,看见走廊里她匆匆跑过,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那天月考结束,十八班的聂楚航来找他问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他才知道,他跟她是有共同朋友的。

这概率其实很小,因为他在明中的朋友,说起来也不过就王琛和陶诗悦,后者他接触得也不算多。

很多人对他有误解,觉得他目下无尘。

他懒得解释,自己只是讨厌无效社交。

他喜欢跟真诚,且某些方面很纯粹的人打交道,譬如王琛,譬如对物理有些执着的聂楚航。

也因此,聂楚航让他一块去吃晚饭时,他没有拒绝。

他很少外食,家里三餐都有阿姨根据他的口味安排。

楚城人喜辣他是知道的,但点菜的时候他在跟聂楚航探讨题目,没有留心究竟点了什么,待上菜以后才发现无一能够下口。

踌躇着是否再加两个菜时,夏漓却起身去帮所有人拿了水,又添了一道不辣的素菜。

她的出发点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不能吃辣,但却他们所有人都照顾到了,尤其是正有需求的他。

一种恰到好处的周到。

后来运动会,晏斯时跑完百米决赛之后,恰好在通道里碰见夏漓。

他其实正准备去买水,她递过来时,他很自然就接了,因为她的态度和在餐馆那时候一模一样,一种举手之劳的恰如其分之所以没有接那些等在终点处的女生递过来的水瓶,因为很清楚那背后附带的意义。

他并不想接受那些意义。

拿了水准备回教室,想起手机在王琛那儿,折返时却发现夏漓靠着墙壁蹲了下来,抱膝姿势,她神情看似有些不舒服。

算来她之前“照顾”他多次,因此他也很自然地关心起她的状况,得知她只是冷,就丢了运动外套给她。

运动会这样吵闹的场合,实则让晏斯时很烦躁,但国际班拢共就那些人,体育委员的一再恳求,让他无法拒绝。

他的性格是这样,答应过的事情都会全力以赴,最后100米和800米拿了金牌,跳高和接力赛拿了银牌。

接力结束以后,他没参加颁奖仪式,自己先回教室。

晚上学校安排看露天电影,他没兴趣,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却被过来接女儿回家的陶诗悦的妈妈拦住。

晏斯时并不讨厌陶诗悦,她虽然性格有些骄矜,但还算直爽,打起交道来不算费力。

他厌烦的是她背后一系列附带的人情往来,厌烦总有人拐弯抹角打听霍青宜的状况。

那些窥探只是一次一次提醒,他和霍青宜陷在这困局中的无能为力。

晏斯时由来不是一个叛逆的人,因为精神内核足够稳定,不需要通过某种对抗来彰显自己。

那种刻意宣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叛逆”,在他看来其实很无聊。

而这一阵他实在过分迷茫而苦闷,像是陷在四面八方都是穷途的茫茫大雾之中,因此开始将这些苦闷诉诸于某些外力,虽然尝试过以后,客观评估,收效甚微。

譬如香烟。他很清楚不是因为尼古丁,而是这个行为本身,能让他的无力感藉由愤怒宣泄出来。

就在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打火机不见了的时候,夏漓出现了。

实话说他那一刻有一种独处空间被打扰的烦躁,但她在打电话,通话的对象似乎是她妈妈,那些家常关心的言辞,让他一瞬心境潮湿。

她递还了打火机和外套。外套洗过,带有一股洁净的洗衣液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