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写的是当时大家族的礼教。

“王夫人摸挲着宝玉的脖头说道:‘前儿的丸药都吃完了?’宝玉答道:‘还有一丸。’王夫人道:‘明儿再取十丸来。’”爸爸跟妈妈的语言完全不一样,爸爸永远是督促的、监督的、管理的、责备的;妈妈永远说你身体好不好?药吃了没有?人们常说严父慈母,其实是两种很不同的爱的表达方式。王夫人跟宝玉说,这个药你一定要好好吃,“天天临睡的时候,叫袭人伏侍你吃了再睡”。没想到她这一关心宝玉,讲出一个名字袭人。贾政就问,袭人是什么人?王夫人就说,是个丫头。贾政觉得奇怪,丫头叫个什么小红、阿桃就好了,是谁起的这样刁钻的名字?王夫人见贾政不自在,怕宝玉挨骂,就替宝玉掩饰说,是老太太起的。王夫人忘了贾母根本没有读过书,贾政肯定不信:“老太太如何知道这样的话,一定是宝玉!”宝玉见瞒不过,就起身回道(注意,跟老爸说话先要站起来):“因素日读书,曾记古人有一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个丫头姓花,便随口起了这个名字。”王夫人怕他挨骂,就说,你回去赶快改了吧,老爷也不用为这个小事生气了。幸好贾政的心情很好,只是说:其实也无所谓,不用改,“只是可见宝玉不务正,专门在这些浓诗艳词上作工夫”,“浓诗艳词”是儒家文化最讨厌的东西。说完,便断喝一声:“作孽的畜生,还不出去!”王夫人赶紧说,去罢,去罢,只怕老太太等你吃饭呢。“宝玉答应了,慢慢的出去”,注意,在爸爸视线之内,一定要慢慢的,不然又会被骂一顿,然后向金钏笑着伸伸舌头,我们小时候从训导处出来之后,常做这种动作,然后,带着两个老嬷嬷一溜烟去了。小学生们上学时大多都是这样,来的时候是“挨进来”,去的时候就是“一溜烟”。

“刚至穿堂门前,只见袭人倚门立在那里”,袭人一心只为宝玉,宝玉一被老爷叫去,她就坐卧不安,就那么站在门口一直等。“一见宝玉平安回来,堆下笑来,问:‘叫你作什么?’”因为大家都担心老爷叫他去,是不是要打一顿,宝玉说没有什么,就是怕我进大观园会淘气,吩咐吩咐。一面说,一面就到了贾母跟前,“回明原委”。

“只见林黛玉正在那里,宝玉便问他:‘你住那一处好?’”你看,就像小时候要露营前,大家根本不会关心我们露营要去哪里,那个地方什么样子,最关心的是会跟谁住同一个房间,这是青春期寻找知己的那种快乐。其实在第十七回、十八回里,每一个景点都已经预设好了要进来住的是谁。林黛玉忧伤抑郁、喜欢幽静,一定会选潇湘馆。那个种了芭蕉,栽了海棠的怡红院,肯定要归宝玉。那个没有任何花草,曾引起贾政归农之意的稻香村,则是李纨的去处李纨是寡居,生活非常内敛、朴素。

本来“林黛玉正在心里盘算这事,忽见宝玉问他,便笑道:‘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我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宝玉听了拍手笑道:‘正和我的主意一样,我也要叫你住这里呢。我就住怡红院,我们两个又近,又都清幽。’”你看,宝玉选怡红院是因为离潇湘馆最近,他就是要靠近林黛玉,他根本没有想问薛宝钗想住哪里。

两个人正计较,贾政就派人来说,二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这几个哥儿姐儿们就可以住进去了,贾府就开始派人去收拾,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贾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每一个地方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各人除了奶娘亲随的丫鬟不算,还有专管收拾打扫的。“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摇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寥了。”这一句的意象是指青春的绽放,姐姐的苦心经营,真的把大观园变成了青春王国。

二十三回里有一段是说宝玉跟这些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