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时候,从奉先县往返长安用不了多少时日, 可眼下积雪深厚, 寒风凛冽如刀, 还得带着粮车, 前?行自然是迟缓。在半道上, 贺疏弦还遇见了不少从其他县跑出来的灾民?。她硬不下心肠, 总不能对这些灾民?不管不顾,发送了粮食, 遣他们回乡。
杨云意没?跟贺疏弦一起骑马, 她掀了掀车帘, 一阵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片飘入, 不由得瑟缩一阵。她温声道:“阿渝,外?头情况如何了?”
贺疏弦叹气说:“道路很难走?。”车轮陷入雪中将近一尺, 官道上根本无人来清扫积雪。她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侍从,弓着腰钻入马车中。裘衣藏雪,寒气颇重,怕寒气冲撞到公主,她刻意跟杨云意保持着距离。
杨云意的确怕冷,却不会连这点都耐不住。她挪到了贺疏弦身侧,把手炉递给她,轻声说:“道路不通,延误几日也无妨。”
贺疏弦“嗯”了一声,朝廷以她为宣慰使、赈灾使,并未要求她几时抵达。只是她的眉头依旧紧蹙着,显然是寒灾事忧心忡忡。
杨云意没?说话,只是抚了抚她的脊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奉先县中。
裴让先接到了来自长安的消息,知道驸马都尉、刑部?郎中贺疏弦即将抵达奉先。他的神色不是很好看,心情很是沉重。他已经将奉先县的灾民?管控起来,也没?有往长安送灾情奏疏,怎么会有使者来奉先?
“恐怕是山陵使把消息送回去了。”奉先丞谨慎地回答说,此处是因为有先帝的陵寝,才被?划入京畿道的。大?雪下个不停,压断了陵墓前?的一株柏树,都要问罪,山陵使自然不敢隐瞒灾情。
裴让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奉先县的情况不大?妙,风雪压塌茅屋,不少人家流离失所。裴让先也想开仓赈灾,救济灾民?。可等到要用?仓中粮草的时候,才倏然间发现?,奉先县的仓库空空荡荡!不管是新米还是陈米,都消失不见了!裴让先一问才知道,县中佐吏偷偷地将粮食拿出去卖了!裴让先若是处置那些佐吏,事情牵连不到他身上的。可偏偏他与佐吏沾亲带故,是他续弦妻子陈氏的母族,是奉先县中的豪强,县丞、主簿、县尉都是陈氏族人!
裴让先本想着任满调回长安,为此也向京中旧识送了不少的礼,可这雪灾一来,别说入长安了,兴许他连奉先令的差事都保不住。
“贺疏弦是新进士,这样的人意气风发,最想做出一番事业。”裴让先冷声道。
奉先县丞哂笑一声,说:“我打听到一些事情。她是长公主的驸马,不过呢,感情并不甚和睦。贺驸马原先家中有妻,被?迫和离。如今长公主将她强留在公主府,不许她回侯府住,心中恐怕生出怨言。咱们不如先用?财帛和美人试探一二。”
裴让先点了点头,他盯着县丞看了半晌,说:“你家愿意出多少粮?”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氏将吞下去的粮食都吐出来。
县丞对上裴让先的目光,很为难地说:“如今粮价涨了,我们家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粮食。”他不怕裴让先找他麻烦,在裴让先娶了他妹妹做续弦后,裴让先跟他们陈家是分不开了。顿了顿,他又笑道,“宣慰使会没?有带粮食来吗?您何必担心呢?”
裴让先心中烦躁更甚,瞪着县丞半晌无言。县丞也不怕他,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裴让先挥了挥手,将人挥退。他回到了府中,直接往内院去,找到正在听戏的陈氏,催促她回家要粮。陈氏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权当没?听见。吞到腹中的好处,哪有重新吐出来的道理?
临近年关,可寒灾中的关中没?有以往的热闹。
贺疏弦抵达奉先时,携带的粮食已经少了一半,她发信回侯府,让人带着粮食出京,准备缺口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