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年锦爻肯定是睡了。

他作息一向健康,除去在片场拍戏迫不得已的情况,年锦爻往常一天要保证睡眠在九小时。

但刚挂断没五秒,手机就震动起来。

周止顿了顿,点了一下,把手机贴在耳边。

年锦爻听上去是困了,嗓音有些哑,低又柔地放轻声音,问他:“现在才忙完?”

周止张了下唇,准备回答,但又想到若他实话实说,依年锦爻的性格恐怕又要闹,短促低笑了声,沉沉地道:“嗯。”

他也累了,一股憋着的劲儿在从文萧家离开后就慢慢被风吹散,声线听起来有些疲倦。

年锦爻隔着听筒,轻轻“哼”了一声,他没多说什么,但声音还是穿透看不见的光纤传入周止耳廓深处。

“骗子,你肯定是忘了,我看你是一回家除了老婆孩子,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年锦爻戳穿周止。

周止哑口无言。

“你都不能哄我一下吗?”年锦爻隔着电话耍赖,“我从下午两点等你电话等到现在。”

周止举着手机。

冷冷的空气注视着他,看他闭上了眼睛,喉结轻微滚动:“没有,真忙忘了。”

年锦爻一改不依不饶的话语,爽快地放过他:“好吧,我原谅你了。”

周止想到他不满的脸蛋,低低笑了一声。

年锦爻絮絮叨叨在周止耳边又说了去香港的事情,定好了傍晚的机票,他说首映结束后他们还可以在香港多留几天出海去玩。

周止拒绝了,说:“我就请了一天假,看完首映第二天我就要回来。”

年锦爻不满意地抱怨,但没办法还是妥协,说会改签他们的机票。

他熟悉的语气让周止回到很久以前。

就像人总会做相同的梦,也总会与梦中的人重逢。

夜里的风静止住了,有细碎的脚步声猫一样穿梭在夜色之中。

“年锦爻,”周止闭着的眼眶一阵刺痛,风吹得他有一点冷:“你是不是在我身后?”

电话中陷入漫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人没由来地感到紧张,心悸。

周止在这样的岑寂中听到一些均匀的呼吸,仿佛逗点,隔开长到无法终结的字句。

“你希望我在吗?”他轻轻笑了一声,这么问。

周止仍旧沉默。

年锦爻的声音在电话与耳中重叠出回响:“你可以回头。”

周止没有说话。

好像有一道烧得滚烫的铅液,从头到脚地淋下来,在冷风中飞速地冷却、凝固住了,把他的骨头、血都冻住。

“我累了,”周止疲惫地开口,声音拖得很长,“后天就见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握紧手机,垂下手臂,走起路来,骨头沉重地成为负担,几乎僵化,但周止仍旧头也不回地进了单元门,建筑落下的黑影将他吸纳进去。

年锦爻站在原地,唇角保持着的微笑弧度渐渐淡了,他单手被包着的固定绷带挂在肩胛与脖颈上,注视着周止消失在门后的瘦削背影。

年锦爻的面孔被月影遮住了,仿若天父身旁,看不清面目的天使。

第二天醒来,周止头疼欲裂,眼睛还没张开就一把抄起手机,给文萧发了条短信过去:乌鸦嘴!

他发完就连连打了个几声巨响的喷嚏,把还在睡梦中的周麒震得一缩,头发丝儿都跟着颤了两下。

周止捂着口鼻从屋里走出去,到柜子里找了口罩带上,让阿姨把小孩抱回她屋里去。

周止的感冒在傍晚有加重的趋势,他戴着厚重的口罩和小孩隔得很远,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准备出去住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