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把筷子架在碗沿, 一手支起下颌, 定定望向冯玉贞,忽而饶有兴致地开口,有几分不知从何处来的亲昵:“这些都是嫂嫂做的吗?很对我的胃口,想必是下了许多功夫。”

能不合胃口吗?全是依着崔净空的喜好,两个魂灵说到底同根同源,口味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是这饭菜里实则暗藏玄机,冯玉贞并不接他的腔,怕三句话没说完就被他套出话来。

她只要一细想面前这人的真实身份,便只觉得背后冒冷气。虽说她没有什么途径去证实,可光想到这个可能即他兴许是话本中那个崔净空,便足够令她悚然了。

干脆嘴唇一抿,一条生硬的、拒绝的短线就浮现在这张不该如此冷淡的鹅蛋脸上。

不该如此,那又应该显露什么神情呢?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冯玉贞不欲回答,更不想徒劳坐守在这儿,打算走人,却不料几日下来一下未曾发难的人突然起身,一把攥住她的小臂,冯玉贞身形不稳,脚下打滑,猛一下跌落在他怀里。

“你放开我,不然”

冯玉贞一只手捶打挣脱,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去摸出藏在她袖中的匕首。可惜的是,男人一瞥便参透了这点小把戏,掐住了她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怎么?难不成你舍得杀了我?”

他刻意混淆了身份,手臂先是横在她胸前,察觉到这个姿势显得太过生疏不适,之后才尝试着卡住她的腰肢。

他看着冯玉贞煞白的脸色,神情不虞,出言道:“你为何……”

没等两句话的功夫,几只箭矢从大敞的门外突地射进来,笃笃几声深深插入两人周围的桌子或地上。

与此同时,原先待命在外的侍卫察觉情况有变也呼啦啦跑了进来,人多势众,冯玉贞听到身后的人轻哼了一声,带着点不肯罢休的意味,下一瞬却干脆利落地松开手,冯玉贞忙不迭地快步扑到门口,一眼也没有再回头看他。

这天晚上,冯玉贞没有再上门。她或许是被吓破了胆子,崔相盯着门口,饭菜倒没有苛待,由一个婢女送来。他没有去理会,同前几日一样早早上床歇息了。

这是被关在这里的第五天夜晚 。崔相闭上眼,脑海里渐渐翻涌出明亮的色彩。

今天会梦见什么事?他漫无边际地想,连着做了四天的梦,对此地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知晓眼前这一幕或许发生在不久前。

这是盛夏时节,女人独自坐在树下,婆娑树荫地映在她脸上,她半阖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左边空落落的藤椅坐上另一个人,“他” 把一件外衫披在她被微风不时吹起一角的裙摆上。

冯玉贞好像被这细小的响动惊醒了,她拿指头把那件外衫扯到小腹上,偏过头,眼睛都没睁开,从鼻腔里哼出一点音儿来,问“他”晚上喝小米粥还是煮点馄饨吃。

他被这亲昵的一声唤得有些恍惚,虽然知悉冯玉贞身旁的人不是他,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然而下一瞬这副明亮的画卷倏而破碎,沿着陡然开裂的缝隙,浓稠的黑暗渗进来,一只手背挂着疤痕的手张开五指,像一座山似的倾轧下来。

这只手太过巨大,力量同第一次出现时天差地别,崔相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明明是身处梦境,他却感受到全身上下骨骼断裂、碎骨戳进心肺的剧烈痛楚。

他蓦地睁开眼,昏黑的夜里,脑海中响起一个漠然的、嘲弄的声音,与他自己的嗓音别无二致:“看得还高兴?鸠占鹊巢的东西,尝够了这几日偷来的甜头了吗?”

崔相浑身剧痛不止,从床上艰难爬起身,吐出一口淤积的黑血来。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无限混淆,一个修长的人影立在不远处,用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这里。

崔相知道这是另一个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