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挽留不住它,保护不了它,剩下来的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它曾经存在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他从残留的痕迹中推测出那尾可爱的鱼是他独一无二的那条,就像根据海岸的走向和潮涌的周期揣度被侵蚀的礁石原本的模样。
他一定和那尾小鱼走过很多地方。
不然为什么他回忆里最先出现的场景,总是充满了牛奶般香甜的气息?而断断续续想起来的某些画面,则平淡得不值一提。
他一定和那尾小鱼亲密无间。
不然为什么他总想握住什么东西,抱住什么人,总觉得单人床太窄,被褥不够柔软,枕头的高度不适合盛放他心上的明珠?
他一定很喜欢那尾小鱼的手艺。他们一定住在一起,他被照顾得很幸福。
不然为什么他总是惦念着熟悉的餐桌,熟悉的饭盒,却又觉得食材和调料、卖相和味道都不重要,他只是想坐上熟悉的位置,见到那个他不想忘掉的人?
他一定……
曾经的阿谢尔,如此拼凑阿德利安的踪影。渐渐地,他勾勒出了阿德利安的轮廓,想起那个少年独特的甜美气息,那尾小鱼留在自己心上的感觉。
艾伯纳一直在思考。
他给阿谢尔量身打造的替身是完全贴合他描述的,装载的具有高超学习能力的智脑也足以在交流相处中不断进化。
阿谢尔不可能认出来才对。
就算心有疑虑,以阿谢尔对阿德利安的在乎,他也不会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对‘阿德利安’下杀手。
是什么让一个记忆模糊的人确信这不是自己的爱人?
靠所谓的第六感吗??
艾伯纳想了很久,他在‘方舟计划’内的权限越来越高,直到某天终于亲眼见到了‘阿德利安’的母体那具残缺的、人彘般的半截身体。
虫族对人类生理机能的了解全部来自阿谢尔和阿德利安,仅凭两个同性别的个体不足以建立完备的认知。更何况,其中一具还是尸体。
他们给‘阿德利安’的母体做了尸检,知道这个幼小的成年雄性经历过重大意外,致命伤来自腹部的贯穿伤和由此引发的并发症。
它是死的,阿谢尔是活的。他们的身体构造没什么不同除了这具尸体上莫名其妙携带的雄虫活性细胞。
那细胞并不是母体自身产出的,更像是后天被放入了这具躯壳中……雄虫的确孱弱,但那是跟雌虫比,而跟人类相比,雄虫足够超模了,乃至自身的细胞和基因也能在脱离雄虫后长久地保持活性。
然而艾伯特看到那具尸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有一个念头率先冒出:
阿德利安的重度残疾,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尸检报告和研究报告中没写。
假设是后天……可能吗?阿谢尔会让阿德利安变成这副凄惨的模样吗?
艾伯纳不确定。毕竟阿谢尔也没能阻止十八岁的阿德利安遭受致命伤而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