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琦,一字一顿地问:“你究竟是何人?”
月涌江心(一)
夜,静谧如水,唯有忽远忽近的水浪声,轻轻拍打着寂静,更衬得男子的声音清冷彻骨,仿佛裹挟着夜色的寒意。
张亦琦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落落大方地说道:“我叫张亦琦,年方十六,家在晋安城郊的张家村。父亲是个铁匠,每日与炉火铁砧为伴;母亲则是朴实的农妇,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务。家中还有个年幼的弟弟。”
萧翌闻言,眸色微微一凛,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缓缓道:“十六岁便能写出满是暮年沧桑之感的文字,张姑娘当真是奇才。”
张亦琦又怎会听不出他话里藏着的深意,心里满是不屑,面上却神色坦然,解释道:“那诗本就不是我所作。我不过是偶然读到,觉得很有感触。那是诗人暮年之作,他年少成名,可一生却跌宕起伏,既登过人生巅峰,也陷入过低谷,一生颠沛流离,不是在被贬的途中,就是被贬之后。最后客死他乡,令人唏嘘。人啊,起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后来深陷各种执念,看山便不再是山,看水也不再是水;唯有历经人生的起起落落、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放下执念后才明白一生所求,看山依旧是山,看水依旧是水。我把这首诗送给那两位小军医,就是希望他们能放下执念,顺利进入太医院固然很好,若是不能,也别把自己困死在这一件事里。”
萧翌听了,不禁失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说道:“年纪轻轻,讲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那你呢,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张亦琦拍了拍手,洒脱地说道:“我曾经的执念,其实和杜环、长生一样,立志成为最好的大夫,出人头地,一头扎进去,满心都是抱负。后来经历了许多,想法慢慢变了,我的执念就成了去玉门关,想去看看那塞外风光,了却心中向往。到现在,我的执念不过是‘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只愿逍遥自在,在这天地间寻得一方安宁。 ”
萧翌心底竟悄然泛起一丝挫败之感。原本,他是打算步步紧逼,质问出她到底是何来历,没想到这小姑娘手段高明,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竟将话题轻巧绕开,让他无功而返。不过,这反倒让他对她愈发感兴趣了,再度看向她时,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审视 ,问道:“所以,你来扬州是因为你的第三个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