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自己的想法之中,他认为自己冷淡、无趣,远不是李笙笙这样的鲜活蓬勃之人。
贺知煜想不出解法,只能循着自己从小到大令父母满意的做法,做一个处处无可挑剔指摘,只给李笙笙增添荣耀,绝无丝毫拖后腿行径的“争气”的夫君。
转机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初冬之日。
他素来练武,身体强健,少有生病之时。即使是在战场上多日不眠不休,或者时常沐雪淋雨也都相安无事。
他于自己的身体也不甚重视,过往受伤也常休息不足便又投身余下的事务。
但只一样,贺知煜自从八岁那年母亲生辰过后连续烧过一周之后,每隔一两年总要莫名发热一场。
不知是不是最近因为成亲之后他过得太安稳顺利,心中愉悦,反而失了战战兢兢之时一股心力的支撑。北境之战,再到大盛奔波不休,而后接着是西南之争,终是在他身体中累积了些疲劳。
于是在刚入冬的一个日子,贺知煜不过稍稍受了些风寒,便忽然发起了高热,讨债一般来势汹汹,排山倒海。
李笙笙出门的早上,贺知煜已然察觉自己头疼脑热,晕晕乎乎,但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有任何病弱之态,仍是假装自己安然无事。
李笙笙没看出什么猫腻,便出门了。
晚上归来之时,贺知煜给李笙笙留了信说这两日母亲找他有些事要忙,自己一个人回侯府去了,让她尽管去忙李记铺店之事,无需回侯府中。
李笙笙一个人待在熹园自己的卧房之中,觉得周遭静得可怕。
从前她总是一个人,还不觉得什么,如今贺知煜忽然走了,她感觉屋中简直落针可闻,令人难以忍受。
李笙笙没待多久便决定去侯府寻自己夫君了,谁知她踏进扶摇阁,却看见了一个烧得接近昏迷,眼神都变得迷离的贺知煜。
屋内炭火烧得旺盛,他穿着白色的里衣,半倚在榻上,面上全然是病弱之色,唇色变得浅淡,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明眸此刻更显得格外突出,却又透着迷茫神色。
贺知煜看见李笙笙来了,眼睛霎时被点亮了,藏着喜悦,也藏着愧色,仿佛生病也是什么不被允许犯的错误。
“夫人。”他低声唤道,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李笙笙对他感到十分恼火,却又生不起气来,差人打了温水,给他降温,又细细询问了来看诊的廖怀春。
廖怀春说贺知煜其实每隔一两年便要高热一次,因着最近七八年都是他在看的,包括在战场上受伤引发的那一次,故皆有记档。而这次又犹为猛烈。
如此算来,恐怕以前她在侯府的时候,他也有过如此时刻,可她竟也全然不知,不知道他那时又是躲在哪里度过的。
李笙笙有些不想理他。
只默默喂他喝了熬好的药,不时给他擦拭额头,差人给他熬了些清淡的粥,陪在他身边。
“无事,”贺知煜看着李笙笙脸色难看,有气无力道:“从前也是偶尔有的事情,过几日便好了。”
李笙笙却喊了竹安过来:“竹安,明日去趟李记那新开的铺子,同赵掌柜说一声,这几日的事情都帮我推掉吧。夫君病了,这几日我要照顾他。”
竹安笑道:“好嘞。”
“不必。”贺知煜没想到自己还真拖了对方的后腿,阻拦道:“这是做什么?莫要耽误了你的正事。”
竹安却很是明白现如今到底谁才是最大的主子,保证道:“必办妥当了。”说完便离开了。
李笙笙看向贺知煜,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果真十分滚烫,亦是不容置疑道:“现在你便是我的正事。”
她塞到贺知煜口中一颗酸甜梅子,想冲淡一些他口中喝药存留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