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急。”

皇帝话锋突变,王柘摸不清头脑,见皇帝看起其他奏疏,不言自己去留,揣度皇帝许是要找出张修“同党”一并处置,忙上前继续伺候笔墨,好在其中推波助澜。

赵倝随意翻弄着奏疏,只要署名是都察院任职的言官统统撇到一侧,“张修一案,交由三法司,定论前,都察院题本一概掷回。”

听皇帝意思是杀一儆百,王柘不免略失所望,请示道:“是否教锦衣卫协力审理?”

“你说呢?”赵倝睨了他一眼。

闻得此言,王柘忙颔首一连迭声道,“奴婢省的...”

既有锦衣卫协作,那可得好好利用这只“鸡”威骇其他“猴”,管教那些个清流言官再不敢对司礼监指手画脚!

“禾兴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王柘畅意想着,冷不丁听得皇帝问,想起几日前收到的密信,回道:“常记溪来信说,公主与驸马因一个侍女生了嫌隙,闹了几日。”

赵倝掀题本的手一顿,不经意地哦了一声,问道:“锦宁可受委屈了?”

皇帝语气颇为关怀,王柘少不得细细述了一遍始末原委,末了宽解道:“驸马一心扑在公主身上,想来公主不会受屈,主子爷也可少操些心。”

赵倝闻言,不由心生厌烦,冷冷斥道:“没用的东西。”

没用?谁没用?王柘仔细一琢磨,方会悟出鹣鲽是皇帝安排的人...

皇帝竟连他也瞒着...

王柘偷偷觑向从小服侍到大的主子,赫然发觉,蛟已化龙,阴郁眉宇间敛着的都是锋芒,帝王之势,锐不可当。

继而联想近两年皇帝的种种决策,顿感不妙!

皇帝放权给司礼监不是仰赖,而是制衡内阁!那将来等着他的岂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想到这儿,王柘不禁胆战心慌,冷汗津津。

赵倝侧目拿题本,余光瞥见王柘抬袖抆汗,无形问道:“你也觉得热?”

“奴婢失仪,”王柘惶惶垂手颔首。

久未听得皇帝再言语,王柘暗暗一窥。皇帝正盯着某处兀自出神,他顺着视线望过去,却是地心铜制四方冰鉴。

还不到五黄六月时节,殿内却早早用上了冰。

赵倝此次患病,沉疴难起,整个太医院日以继日研方弄药皆不见起色。后来,贵妃周氏的母家荐一云游老道,这老道颇有道行,不但一剂偏方治好了太医束手无策的病症,还能卜会算,烧丹炼汞。

他近来常随老道修道坐禅,服食丹药,精力虽日渐旺盛,却也伴着心火炽盛,体热难捱的症状。

“天真是热,”赵倝收回目光,悠悠开口:“再添些冰。”

近日天气的确热,可再热,屋中也并没有到用冰的地步。

王柘看过太医院脉案,皇帝如此畏热,皆因虚不受补,服丹所致。

皇帝讳疾忌医,只信老道儿,太医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言明。

他本欲劝劝,但一想,老道由他牵线搭桥一力促成,倘或皇帝知晓真相,岂会饶了自己。

再者,皇帝身子已大不如前,如今中宫无嫡子,周贵妃母凭子贵又常常与他示好……

若扶持幼主上位,岂不好过卸磨杀驴?

王柘打定主意,不言真相。着人添了冰,又吩咐宫女奉茶,亲捧至皇帝面前,满脸堆笑:“天气暑热,主子喝口凉茶歇歇。”

赵倝展开一本奏疏,接过茶盏,边喝边看,忽而吭声一笑,“李偃果真是鹰犬之才啊!”

说着将奏疏一推,带着商讨的口吻教王柘也看看。

王柘接过一览,杨同甫所荐,个中缘由他早已知晓,便假意称赞顺势探问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