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河察觉到薛豫立的表情又些不对,怕是太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只是现在这个关头,太子和钟知生总算撕破脸皮开战,是他难得渔翁得利的好机会,怎么能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而破坏计划呢?

等他大事得成,再好好补偿薛豫立就好。

到时候,他一定会好好补偿薛豫立的。

钟玉河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嘴,还是扯出一个笑,柔着声音唤道:“长天。”

太子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松口气扑到钟玉河身前,握着他的肩胛,眼角淌着湿意。

“皇姐,皇姐……”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

太子有满腹的话攒着想跟钟玉河说,是在被钟玉河抛弃的夜里,嚎啕的哭声和滚烫的泪水凝结的。

他以为已经足够坚硬,可是钟玉河就像一块烧红的铁,贴着他心头的肉皮一烫,那些酸楚的情绪就被烫滚了,咕噜咕噜直冒泡,黏软而炽热。

他像喉咙堵着块面团似的,又软又黏地塞着喉壁,叫他窒息地咽呜出声。

钟玉河犹豫一下,还是抱着太子,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

太子亦回抱着他,把头低低地埋在钟玉河柔软的颈间。

薛豫立看着眼前的一幕,无端觉得后脖颈发凉,冰得他脑后都发疼。

他的喉咙也堵得厉害。

薛豫立目睹钟玉河肩头的布料被太子的泪逐渐打湿,觉得胸口闷得更厉害。

真心的眼泪的是珍珠,钟玉河却是永远不缺珍珠的。

他有过更好更大更亮的,又怎会珍惜自己这颗渺小又黯淡无光的呢?

不过一颗沙粒芥子,连被他放在眼里都是千般苦万般苦求来的,又岂能奢望得他妥善安放。

“皇姐,皇姐……”太子从钟玉河的颈间抬起头,抬起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狼狈的眼泪,漆目灼灼地望过去。

“都是我不好,皇姐是一直想着我的,我一出事你就让薛侍郎来助我。”

“你一定是想着我的,我们这么多年朝夕的感情,又怎会掺假,又怎会掺假……”

钟玉河却似不经意地一低头,别过了视线,“这次你和阿薛一道去察案,你且记得不可鲁莽行事。”

“阿薛思虑周全,意见若是有分歧就听他的,别搞你独断独行那一套。”

钟玉河眼界甚高,太子是最清楚不过的,连他十几年挖空心思讨好钟玉河,也甚少得到夸赞,可如今钟玉河却对薛豫立赞赏有加,叫他不由地心里咯噔一下。

又听钟玉河唤的是“阿薛”,即刻漆目烁烁去瞧薛豫立。

对皇姐有意思倒是还不能叫他放在心上,他见得多了,多数就只能这么想想,只当是个黄粱美梦。

可是被皇姐放在心上的,他却不能不去关注。

细看这薛豫立,虽也是眉清目秀,长身玉立的清俊儿郎,但真要同长安城里的裙屐少年相比,绝不是里面最出众的。

怎么就偏偏是他,讨了皇姐的喜呢?

“时候不早了,你不是明日就要出发了吗,不如早回宫做准备。”

“阿薛也还没收拾过行李呢。”钟玉河朗声道。

“我好久没见过皇姐了,今天想要好好看看皇姐,叫皇姐陪着我说会儿话。”

“长天。”钟玉河的声音低了下去。

太子闻言也只好勉强一笑,道:“皇姐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皇姐。”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去一段路,他按耐不住回头一下望,却见钟玉河正凑在薛豫立身前,神情柔软地说些什么。

他盯着看了许久,手掌攥成拳,紧得指甲都狠狠嵌就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