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里他锱铢必较,连睚眦之怨都难容,而今又如何容得下这股怨、吞得下这口委屈。
但是在天雷之前,他如此无力,那雷霆能掀天揭地、回山倒海,架势有如诛杀天地难容的罪神,一道霹雳掣着紫电分裂长空,天法似炉,势要教其魂消骨散,绝于世上。
恨海难填,无可奈何,那些曾经济弱扶倾的日子都已遥远,化仙更是成了久远到发黄的浮梦。
如今他是杀业满身、遭受天谴的妖魔,唯有东逃西窜,惶惶不可终日。
最近几年,伏?找到个涯洞,躲在里面勉强度日,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有天他醒来,正逢雨季,洞外雨声淅淅沥沥,洞里潮湿不堪,他望着洞口的水帘,万物都缥缈在雨里。
他刚打算起身,感到有什么东西硌着他的手,那东西滑溜溜的,不是石头,倒像是一串珠子……
伏?将东西拿起来,发现那是一串净水血珀佛珠。
佛珠透着光泽,带着隐隐的檀香,他把那串佛珠送到鼻尖前,细细嗅闻,熟悉味道蕴藏在佛珠里,通过气味,仿佛能看到某人双手摘下佛珠将它放进供盘的样子。
为何烈成池把佩戴多年的佛珠送给自己?
难道是遭遇什么不测……
伏?如此想着,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或许几百年前烈成池还是个能被捏死的蚂蚁,但是今非昔比,有谁威胁得了他?
不如说他身边最大的威胁,或者说他身边最大的恶人,就是伏?本人。
伏?被天谴折磨得半死不活,连老天爷都帮着铲除最大障碍,烈成池有什么理由不潜心修佛?
伏?盯了这串佛珠一会儿,看向洞外连续不断的雨,见外头隐隐约约又要有打雷的架势,心中忽然生出另外的念头。
这七世以来,他做的所有事都在守护烈成池成佛,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是心甘情愿还是另有所谋,当他因为私恨反过来报复烈成池的时候,就立刻受到了天谴。
天谴对他穷追不舍,他亦逃无可逃,但是,若是他与烈成池待在一处,若是他与烈成池挨得很近,天雷是否也会对他不依不饶?难道天雷能够只劈一个人,而不伤到另一个人?就不怕殃及烈成池?
想到这里,伏?蓦地嗤笑,如此念头,倒是显得烈成池像某种避雷法器。
伏?在心里揶揄,转而又陷入默然,从中觉出几分宿命注定、不得不尔的悲哀。他分明下了多决心,斩断孽缘,却还是不得不回到烈成池身边。他本人意愿于天命之前如此微不足道,好像一块被安排好的垫脚石不配拥有意志。
洞外的雨渐是停了,阳光徐徐地从天际倾泻出来,飞泉如散玉,落日似悬金。
他站在涯洞的洞口,望着这雨后美景,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他想活下去,待在烈成池身旁就是最好的办法,但也偏偏因为烈成池,他才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因也是他,果也是他,爱也是他,恨也是他,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伏?心中有结,在涯洞中迟迟不动,不知若是再次见到烈成池,他该以何种神情面对,又该作何解释。
是要说因为爱恨难平所以回来找你,还是要说因为想活下去所以回来找你。
……
直到有一天,天雷又来了。
山川摇晃,涯洞前的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堆住了半拉洞口,整个涯洞都险些坍塌。伏?惊觉这个涯洞已撑不住多少时日,必须早做打算。
随着天雷一次次地逼催这座崖洞,涯洞摇摇欲坠,伏?耗了好大精力才寻到这个涯洞,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下一个让他躲避天雷的藏身之地。
伏?细算时间,人界应该已经过去几十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