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们做爱了。

用哪里,谁进去谁,太快接受是否会显得饥渴和心存不良,陈麟声还在思忖,麦秋宇喝得微醉,大手摸索上来,摸得他发喘。

麦秋宇坦然接受他的秘密。仿佛他已在别人身上见过千千万万遍这团额外生出的器官。

隐约的,陈麟声发觉自己踏上一条已知结局的道路。其实雅各布说的话未必可信,或许他只是临时死前奋力一搏罢了。

可麦秋宇删视频的动作之快,和雅各布说所言严丝合缝地照应。

兔死狐悲,陈麟声的胃又在绞痛,让他想要蜷缩。

麦秋宇不允许他回避。他吻得用力,几乎笨拙,死死压住他,有超越情欲的悲恸。脸颊间潮湿的,究竟是汗还是眼泪。他不愿深究了。

死亡是低温烫伤,人总是后知后觉到痛。陈麟声回抱回去,手臂箍紧,像幼年抱紧他、阻止他冲进家里的警察。他放纵了麦秋宇,容忍他在自己身上想到另一个人,如此慷慨,仿佛麦秋宇之前吻的不是他。他自愿削足适履。心已经空了,空到气球一般扁下来,堆叠在一起。

麦秋宇摸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讲了一句西语。

意乱情迷之间,为什么说他听不懂的话。陈麟声很想问,但他选择默不作声。做爱和A片里演的好不一样,他高潮后也脱力,却并没有忘乎所以。像躺在云上,他眼睛失焦,迷糊地走了神。

这是他的生日。其实这些年,他都没怎么庆祝过生日。父母接连离开后,他再没快乐过,像死在小时候。异国他乡,死里逃生,和刚认识了几个月的男人做爱。这都不是他曾预想的人生。

“就算有台风,我也会为你闯进台风里。”麦秋宇在他耳边沉声说。

让人牙酸的情话。

陈麟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直到离开墨西哥,麦秋宇也没有向他介绍那间别墅的主人是谁。雅各布是怎么死的?翠斯特怎么样了?枪支如何处理?走进机场,这些人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麦秋宇没有提起,或许因为陈麟声不是一个值得把私事掰开细讲的人。

坐上飞机,望着渐渐缩小的地面,陈麟声明白,他此生再也不会踏足墨西哥。

第41章 | 丙丁神通四十一

陈麟声请假半个月,不仅没被开除,还涨了薪水。老裁缝晚年走运,西装店接到大生意。他忽然忙碌起来,被迫,也自愿。又半个月,掌心熟悉所有的布料,他投入进去,渐渐上手。

白人同事相貌不佳,收到的小费也少,月底黑着脸辞职,临走前瞥陈麟声一眼,想要剜掉他的肉。所有工作的本质都是出卖。有时出卖才能,有时出卖相貌,大多时候则出卖幻想,人和人共同的幻想。他的相貌,不适合贩卖精致的上等生活梦。

意大利老裁缝脾气不好,讲话歹毒,说离职的Sam看起来有洗不掉的披萨味。

陈麟声斯文地翻译一句中国谚语给他听:“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老裁缝从柜台里仰起头,套在脖子上的软尺一直垂到膝前,他说:“陈,你应该去写书。”

这种水平就可以写书?那中国随便一个

他剪短了头发,灰白发丝已不见踪影。在机场分别时,麦秋宇替他戴好帽子,拇指抹过眉尾,淡淡地说:“把头发染回来吧。”说完就走了,头也没回。

陈麟声站在原地看他背影,傻了。一些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东西,突然就这样说出来,他面上发窘,一回家就赌气般推光了头发。这些天慢慢长出来,短短的青茬,绒绒地包着他饱满的脑袋。

头发都长出来了,麦秋宇还是没有联系他。墨西哥旅途中冒一场险,死里逃生,接吻,上床,回加拿大。到今天,他们十四天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