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时养成的习惯,待亲近的人不会刻意摆出上位者的架子,当了帝王后,私下相处时也不会时时称“朕”。可帝王到底是帝王,他的温和是他表明的态度,却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借此放肆。
“陛下……”
“我知道你不想留在京中。”鄢昭将一枚棋子放在手心,慢慢把玩着,“但老师年岁已高,他希望能在最后的几年留你长伴身侧。”
“长川,他已经不再强求你继承洛家,抑或入朝为官。知道你醉心医术不愿插手朝堂和洛家之事,又特意求到我跟前,让我给你在太医院安排个闲职。”
洛长川沉默下来。
若这只是他祖父的想法,他还有拒绝的可能性。但鄢昭开口,便意味着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况且,他这次回来看见祖父两鬓的白发,说没有丝毫动容是不可能的。
“臣遵旨。”
洛长川有些无奈地跪地领命,并及时更换了自称。
鄢昭笑了笑,放下棋子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长川,欢迎你回到京城。”
宿明绛听着他们说话,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洛长川要留在京中?他记得他那个继母还没死吧,洛长川现在不膈应了?
他思虑之间,没注意到洛长川看他一眼后,已经垂首退出了殿外。
一把厚重的黄檀交椅被四名小太监搬到他面前,椅子落地的声音打断了宿明绛的思绪。
等他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落座的鄢昭。
“福全德,所有人都带出去,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
“是,陛下。”
转眼间,偌大的宣泰殿就只剩下宿明绛和鄢昭了,一跪一坐,却有种独特的磁场。
“阿羽,你胆子大得很啊。”
鄢昭身体微微前倾,修长有力的手指擒住宿明绛的下颌,微微摩挲着。
他叫着宿明绛的小名,声音格外柔和,可却叫听到的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臣有罪。”宿明绛不敢躲避,只是仰头垂眸,尽量不让σw.zλ.自己的视线和鄢昭对上。
“看着我说。”鄢昭手指微微用力。
宿明绛只得抬起眼眸,潋滟生波的眸子中,映出帝王喜怒不辩的神情,他心中生理性地一颤。
他对鄢昭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臣诱骗鄢晓的人时,拿平泰帝的遗旨作了筏子牵制对方,有损陛下声名。另外,臣还让恭王的人帮臣脱罪,顺势推翻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有以公谋私之嫌。”
“还有,臣因为敌视黎九清,不愿其分去功劳独占鳌头,私心作祟损耗许多时日,耽搁了陛下的大计。”宿明绛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将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那日在朝堂之上,鄢昭当着众臣的面赐他官职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当时和黑衣人说的话,对方全都了如指掌。他提出的要求鄢昭知道,他说的遗旨之事也不可能幸免,他和黎九清之间的暗自较量对方更是心中有数。
鄢昭行事从来谨慎,整个局中必然有人一直隐在暗中观察。
“你倒是乖觉。”鄢昭看他没有隐瞒地说了出来,才松开他的下巴,坐在椅子上斜斜靠着,神态竟颇有几分闲适和慵懒。
“另外两桩且不追究,我们今晚只说第一件事,鄢沣……”他在嘴中慢慢咀嚼着平泰帝的名讳,忽然抬脚一踹,直接踢在了跪着的人胸口上。
砰
这一脚其实并未用力,甚至于顾忌到宿明绛的伤,只是做样子似的轻轻落下。
宿明绛便心中有数了。
他立刻起身重新跪好,“殿下恕罪。”
他叫惯了鄢昭“殿下”,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