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镜抬头一看,方始发现,她耽搁太久,现下已经天亮了。
与她交手这人面容清晰起来,花白长须,一身灰袍,楼镜对他有些印象,是她被曹柳山庄追杀那日,与曹泊交手的人,似乎是叫颜不昧。
楼镜也瞧见了他手上握的东西,不是剑,只是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
颜不昧眼皮皱缩,连缝也难瞧见了。这样一个盲人,却似比楼镜这有眼睛的人都瞧得清楚,每一剑料敌机先,将她路数封得死死的,连剑也拔不出来。
楼镜起了身,知道了这就是詹三笑料定了她出不去的原因,回头瞥了一眼刺入墙体的剑,忽然心灰意冷。
也不用颜不昧多说,自觉往来路回去。
颜不昧道:“你的剑,带走。”
她抿住了下唇,不可抑制的颤抖,默不作声,转了方向,到墙边上,抽出了剑。
此时天亮,又下起小雪来,她也用不着收敛声息,脚步沉重,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穿过游廊时,忽然见到詹三笑的身影。
原来她到颜不昧所在的园子中间是詹三笑的书房。
雪色中,詹三笑站在空地上给出笼的信鸽喂食,清臞身形,似寒风中的梅枝,凌霜瘦骨,姿态孤傲,婢女为她打着伞。
詹三笑眼角余光瞥到楼镜身形,并不意外。她见楼镜神态失意,忽地没了初见时坚韧不拔的生气,炽烈的光辉,玲珑心思霎时便明白过来,问道:“输了?”
楼镜脚步一顿。詹三笑从婢女手中接过伞来,吩咐道:“唤半夏来为楼姑娘瞧伤。”
“是。”
詹三笑走到檐下,说道:“师公自幼习武,醉心剑道,有七十多年的功力,凡事都没有一步登天的,便是不世出的天才,也绝无可能十多岁便胜过他,你无需灰心。下雪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楼镜眸光黯淡,抬脚便往外走,银雪落了一身,将詹三笑远远甩在身后。
回了自己屋子,阖上了门,将那剑往地上一扔,靠在门边,滑坐在了地上,牙齿在下唇上咬出了血来。
她追逐着余惊秋,与余惊秋的差距是瞧得见的,不过是她在台阶这一端,余惊秋在台阶那一端,只要奋力,便赶得上,终究不会输给她。
但颜不昧的力量是压倒性,毁灭性的,那是看不见的深海,不可及的高山,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深深体会到蝼蚁蚍蜉在大树下的卑微,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挫败。
被困蛇窟,九死一生,是对她情绪身体的打击,今日之事,是对她桀骜不驯的重创。
先前与余惊秋争夺胜负,竟如同小儿打闹般。苦学多年,在蛇窟之中挣扎求生半年,勤修苦修,不敢懈怠,但终究如此渺小,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什么也不是,连剑也拔不出来。
如今的她,赢不了李长老,赢不了曹老二,蛇姬,赢不了曹泊,要报仇,若杀她爹的人便是这些人这等功夫,她拿什么报仇。
她极其厌恶无能的自己。
45、一瓣心
不多时, 半夏便来了楼镜屋子,来给她看伤。半夏话不多,替她把脉, 摸骨, 包扎, 从头到尾, 只交代了一句,“臂骨裂了, 等它长好前,小心动弹。”留下药便走了。
半夏出了楼镜的屋子,迳直往詹三笑书房来,“主子。”
詹三笑站在火炉边, 搓了搓手, 手面向着暖融融的红炉, 婢女清理着她披风上的积雪, 詹三笑问道:“她的伤怎么样?”
“伤筋动骨,要一段日子恢复。我看她神情恹恹, 只怕这心上的打击还重些。”
“身负大恨,死里求生,她能熬到现在,心气儿硬着呢,这火呀, 风吹一吹,当时被压倒,事后只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