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各地时?,总爱端首官架子,时?常鼻孔朝天,容不得底下人逾距分毫。
汪铭也有意避其锋芒。
他虽曾是京官,但此时?此地,不过是个过气退休佬,何必放肆?
再者,陈修姓陈。
秉着?天下同?姓皆一家的理念,早早攀附上?陈皇后一系。
而汪铭同?吴遇一般,面上?是个?根正苗红的尊皇党。
至于私下人心各有?偏向,总归是偏不到陈家。
如此算起来,三观不合,站队相左。
早在新任知府调令下来前,汪铭就连夜打好辞职信,准备撂挑子不干了。
只是科考在即,休宁这班混小子,他好容易扶上?马,就差送最?后一程了……
三更的鸡鸣声里,老先生复又按下信。
忍了忍了,他小老儿忍了!
等送走这群混小子,他陈知府爱谁谁!
哪知小老头还?是太乐观。
新来的知府竟是十二万分的难搞。
仅一次科考筹备,就差点教老教授脱掉一层枯树皮。
一来,陈知府好面子、喜排场,这是他走马上?任经手的第?一件大事。
二来,朝廷历来对科考十分看重。
此前县试、府试、院试虽也重要,但终究是外围考试。
不过是取一个?官学身?份。
直至科考,才是真正意义上?仕途的开端。
这种?考试,无论如何轮不上?同?进士主考。
奈何今年特殊,提学史被抽调去治水,分身?乏术,太子这才责令各州府自行择期开考,让他捡了个?耀武扬威的好机会。
陈修拿了这根鸡毛就当令箭。
他临阵磨枪,临考捉住汪铭彻夜商议,愣是将吴遇在时?敲定的一套考试流程悉数推翻。
真真是官走政息。
可?怜汪大人一把年纪,通宵达旦地加班,才勉强令这场笔试如期进行。
单是祭礼一事,他就与陈修掰扯了数个?回合。
吴遇并不信鬼神。
在任时?考前祭祀之礼,只遵照惯例,拜一拜孔圣文昌,走个?过场一炷香完事。
但陈大人不是。
他不仅信鬼神,还?信得甚是虔诚,虔诚到过一个?山头要拜一座神庙。
他祖籍海宁,早在发迹前,就听闻徽商有?拜瘟之俗,求财求运,甚是灵验。
徽州民间素来也有?“无求不应五猖神,吉祥平安庇庶民”之说。
因此刚到徽州任上?,未进府衙,就冒着?大雨先去了城外的五猖庙。
五猖,又称五福,拜的分别是“东方风猖”、“南方狂猖”、“西方毛猖”、“北方野猖”、“中央伤猖”,也即五瘟神。
庙门前高悬红木金字一联。
上?书:杀气腾腾震地而来,使群魔心惊胆裂;下云:威风凛凛若面而降,保一方物阜民丰。
正是府民对五猖神迹的颂扬。
陈大人微服,隔着?雨帘细细品读联子,又整整衣襟,这才抬步到五尊神像前跪拜。
他虔诚发愿,求自己?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就听见身?旁闯进一落汤书生,撩起湿透的袍子,跪下就“哐哐哐”磕下三个?响头。
尔后合掌垂目,口中念念有?词。
“五猖神灵在上?,信士李隽,谨备清酌素斋若干,并香火十银,特来拜请。
求诸神念我寒窗二十载,苦学不易,今科考在即,仰望圣慈,弘加保佑。
小人不贪,只求科考顺利,乡试登第?,首战首捷,再战再捷,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