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劳斯侧首望去,一双桃花眼果然红透,洇着几丝泪意?。

天色擦黑,书桌这处没?来得及添火,光线暗淡,故而他有些用眼过度。

顾悄用袖口?擦了擦,心里叹气,他这双沙眼,差不多是废了。

可这不影响他硬往黄五身上栽赃。

惹哭小公子?那可是谢昭的特权。

这要传到那厮耳朵里,不得叫他黄姜女哭倒金陵护城墙?

胖梨子一句屁话不敢多说,立马火烧屁股般喊丫头点灯。

“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书房里伺候,不知道给书桌上烛台,要你们有什么用!”

那丫头原先服侍过顾悄,大约也不是个软性子,她低声呛了句,“前日?给您上烛火,您嫌蜡烛太亮,搅了您满腹经纶,书论后边那一半,还是您罚奴婢补写的,故而奴婢不敢再扰您。”

黄五作威不成,反自揭了老底,气得他撵着丫头叫她滚。

把顾悄几人笑得打跌,直呼肚子疼。

“黄五,你找枪手真是不拘一格!连会?写字的丫头都不放过??”

又闹腾一番,丫环红着脸添了两只烛台,顾劳斯才?搓了搓冻着的手继续。

鉴于二位底子实在拿不出手,顾劳斯只得用速成法,将八股结构与律诗平仄拆明白了,供他们硬套,这还不算完,他又将方灼芝惯用的几个韵,单独从笠翁对韵和声律启蒙中?摘出,默了下来,叫二人临时抱佛脚突击一把。

“作诗没?有天赋,那退而求其次,在样式上绣花,也一样可以蒙混过关。”

那年婺源之行,徒劳而返,谢景行点着他新憋出来的干瘪七律,笑着宽慰他,“老杜不如李白诗意?纵横,但沉郁顿挫,亦能达凡人成圣之极致,况味不比诗仙逊色。古来都说,杜可学,李无解。你不如换个思路?”

这两呆瓜比我还要缺灵气。

顾劳斯心想,大历初年,八股和试帖诗都还没?形成定式,他们倒是可以占个形制上的便宜,用后世顶峰的文体在这小小县考玩一把新手村虐菜。

原疏还算识货,他将纸上八股与六韵,与近日?顾悄递的范文一比较,立马开?了窍。

“嘿嘿嘿,琰之不愧是我哥。”

反正他们几个哥弟乱叫都成习惯,顾悄坦然受着,还不忘刺激兄弟一把。

“我听说,你那叔叔婶婶,卖了你姐姐,还准备卖你?眼瞅着你快十?八,紧催着顾家?放你回去娶老婆,是也不是?”

原疏讷讷。

不是眼瞅着,是打小就定下的亲。

他那二叔不仅吞了长房遗产,还将兄长一对儿女都卖上个好价。

姐姐做续弦,嫁给比她老子小不了几岁的老男人,弟弟偷偷配了湖州丝绸商的女儿做倒插门。

这些年,原秾将这弟弟寸步不离带在身边,就是防着二叔捣鬼。

只要她护到弟弟正经结亲,二叔就再奈何?不了他们。

可这事?实在羞耻。

尤其在他对顾情有了别样心思之后。

可最终,这层窗户纸,还是被?原家?不要脸的腌臜亲戚捅破了。

原疏垂首,胸中?委屈,眼眶涌出一阵酸涩。

小时候,他时常怪老天不公,为什么叫他和姊姊年幼失怙、遭遇巨变,为什么给他们那样一对心肠歹毒的叔叔婶婶,为什么原家?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站出来护佑一下他们姐弟。

可姊姊为了他,嫁给顾悦后,他就再也不怪了。

他该长大了。

可他还是妄想一辈子在父母怀里撒泼耍赖,妄想像休宁那些公子哥儿一样,再混账也有父母替他遮风挡雨。

既然不能,那便望梅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