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陌回到自己寝屋,挥退下侍从,独自坐在窗边的小榻。白沉香静静燃烧一会,白色烟线垂直飘上小几。申陌静思片刻,又慢慢阖上眼,半憩在榻背的软枕上。一双手安静地交叠在身前,白芙蓉似的脸颊见不到多少活力,长睫一垂,眼底的阴影又要经久不散。

王义收到地牢的消息,小声走到寝屋外,不敢扣门,低喊一声“薛盛命不久矣”。

王义听说七殿下睡了,便不想打扰了。但地牢收押的人奄奄一息,要是不如申大人意轻快死了,估计成他们一辈子污点。不如赶紧报上去,申大人不想管了,就赶紧给个了快。

稽首在门外半刻,王义以为不可能出来了,准备离去。忽然,门前的缝隙打开,申陌披上件墨黑氅衣,冷冷地望着王义。王义忙低下头,听见申陌吩咐“把他们带到书房外。”

“是。”王义作揖应下,转身迅速离去。

申陌不理氅衣的外形,径直去书房那。两扇关起的屋门全都打开,外间站岗的侍卫自动到门后,不再进入书房。没一会,地牢的侍卫拖进来两个不成人形的囚犯,一老一少,按进申陌面前。

南洋进贡的木材擦得光亮,踩在申陌的书房里当地板。薛盛和他父亲跪在地上,头顶和身上的血渍一点点砸污艳丽的鲜木。

“你夫人和你女儿我放走了。”申陌淡淡道,垂敛下眉目,像平静的神佛。他不自称本王,自称“我”,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对视他说的“我”,“在去流放的路上,饿死一个,蛮夷抢走一个。”

说到薛夫人和薛女的死因,申陌的神情也没有变化。薛父听见“饿死”两字,眉目紧紧一皱,闭成一条缝,像在怜悯自己到来的结局。

薛盛听到自己的母亲被活活饿死,自己的姐姐被蛮夷抢走,悲哀憎恶比父亲明显,怒抬起来,瞪向申陌。他比自己父亲清楚,嘶哑地笑着,挣狞道:“申陌!你言而无信,除了我们家,其他人你都放走了!为什么只针对我们家!白景过来见你了!”

申陌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薛盛一家,冰冷的眼神像淬着寒毒。无声的冷漠,把所有的经历深深压下去,通过其他折磨发泄出。

薛盛惨笑,他明白,他用力挣向申陌,却被背后捆绑的木枷限制住,扑通趴在地上。

耳边剑鞘出声,书房为数不多的剑拔出来,划过的空气轻刮在薛盛鬓边。

命不久矣,命不久矣。薛盛想到老先生喃喃读过的戏文,两度的手下败将死在对手刀剑下,他蓦地抬起头,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出来,痛骂道:“申陌、严信辞,你不放过我家人,白景都原谅了,你却还执念不忘。你饿死我母亲,逼我姐沦落北蛮,今日还杀我父子俩,要是日后白景知道,会不会懊悔相信你!你该死你该死!死几辈子,都不值得!”

申陌扶起了长剑,抵在薛盛下颚,轻轻道:“以前你说过我家没有书房……”

剑尖划开皮肤,血沫肉线暴露出来,申陌在人晕过去前,补充上最后一句话。

“现在,你是死在我家的书房。”

剑光斩下,一颗人头落地。

第二声斩下,两块膝盖骨剥落,覆盖满头白发的人头落地。

*

边关的雪下大了。

军营帐篷扎上三层布,帘子垂下来挡着羊皮。白远山睡在羊毛毡里,棉被上铺着层毛毯,做了层很深的噩梦,从梦里挣醒过来。严信祯坐在罗榻外,感受到身后动静,转过身,磨茧的手心伸进暖和的被窝,摸了摸白远山的脖子,迎上白远山抬起的目光。

太子派来刺杀的刺客,叫严信祯一早发现,埋进地里,没让白远山知道。

“这几天做的噩梦有点多?”严信祯问。

“不知道。”白远山摇摇头,从被窝里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