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多路险,又背靠巴江,进出多有不易,这才会让天罗门这样的邪魔外道在当地横行将近十载。
可以说,要不是最终天罗教徒外流去其他州府作乱,只怕京师还要晚上几年才会注意到这场将要临头的大祸。
他无奈道:“聂言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有句话并没有说错,既然是天罗的邪物,流入民间总归是个隐患,更别说,那佛像还与民间谋逆有关……若是天罗当真并未被斩草除根,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那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必须要查个清楚才行。”
“你是说,楚州可能还有天罗余孽残存?”
南天烛脸色又是一白。
当年她被阮云夷救出后,一路跑去了码头,连着好几日都在那里徘徊,最后,有好心船夫见她饿得骨瘦如柴,可怜她,这才送了她一程。
南天烛还记得,那日下着雨,她站在离开楚州的船头,看着那座阴森的城池离她越来越远,只觉得自己此生再也不会回到这个鬼地方。
“当年云夷去楚州平乱,虽是剿灭了教首,但历经十年,天罗却早已在各大州府散叶生根,以至于云夷又花了一年四处清理天罗残党,中途甚至一度遭妖人暗算,事后不得不在京城修养……天罗不会这么轻易被消灭,他们很可能只是藏起来了,在谋划着一些更大的阴谋。”
曹野想到先前查麒麟骨时,王寡妇便是从一个楚州口音的算子手中拿到那些迷香,不光如此,也是那算子给她出谋划策,让她捏造出李猊是神火将军仙蜕传言,从而增加五通鬼邪性。
加上这回的仙人髓本就出自天罗,已有两样仙蜕都和楚州有关,无论是要查天罗余孽,还是要查神火将军仙蜕,他们都该去一趟楚州。
发觉南天烛脸色晦暗,曹野苦笑:“小蜡烛,我知你小时定是在楚州吃了许多苦头,这一路你已帮了我许多,这次我自是不会……”
“谁说我不去的!神火将军的事,我必要管到底!”
忽然间,南天烛怒气冲冲地打断他:“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才不怕他们!只是,如果真的是天罗门那帮家伙在背后搞鬼,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你们根本不知道,当年在那个地方,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
她想起过往噩梦里的种种,装着血肉的碟子,地牢里不停的哭声,还有永远躲不开的鞭子,不知不觉中已捏紧了拳头。
“是他们逼着我闻各种各样的东西,逼着我将鼻子练成这样的……”
南天烛喃喃道:“每天他们都给我眼睛上罩一块布,给我闻碗里的东西,若是答不对就要挨打挨饿,我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后头才知道,原来,那碗里装着的都是人的心肝肺!我……我甚至知道,心闻起来有点甜,肝是臭的,还有肺,肺闻起来,是苦的……”
光是回忆这些,南天烛便已经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腥臭,牙齿不自觉咬在一起,而就在她开始感到浑身发冷时,一只沾着淡淡药味的手一把捂住她的眼睛,紧跟着冲进鼻腔的,却是一股甜糕的香气。
“闻闻看,这是什么?”
孔雀的声音响起,和记忆里的冷酷逼问截然不同。
“是……红豆糕。”
南天烛下意识便答。
“真不愧是狗鼻子。”
孔雀松开手,果真,他手上拿着一块红豆糕,在南天烛鼻子底下晃悠:“我买了两块,想吃的话,就不许再讲一些倒胃口的事了。”
日头正高,太阳从窗子外晒进来,而南天烛怔怔地看着孔雀那张俊俏的脸,环顾四周,没有哭声也没有鞭子,有的,就只有正含笑看着他俩的曹野和勾娘,还有浓烈的红豆糕气味。
……她已经逃出来了。
事到如今,她又还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