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山匪徒恶贯满盈,但此刻群龙无首,又遭火难,正是受到重创,官府趁虚而入的好时机,那官府再是无能,如今也该有了胆子。而去救周茂生的那五十人看到烟弹,便知他尚平安。
他不知方信何处,方信却知他在何处。
如今要做的,是在暴雪停后下山等待前来剿匪的方信与官府的人。
真是一个漫长夜。
朱易还在入睡,虞凤稚披衣站起来,望向方才烟弹隐现的地方。
暴雪尤未停歇,踏雪独木难支,他伤重未愈,要与朱易如何熬过这破庙中的几日?
朱易在破庙中替他暖身,可见他做的一切都有了好的结果。
可惜一一
都是假的。
虞凤稚微微咳嗽两声。
他是身处地狱的修罗恶鬼。
是谁让他下了地狱?
无家可归,无人可念,无路可逃。
小虞将军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线条凌厉的有些可怕。
他还年少,却似乎随着面具活在终万年的阴影中,矜贵冷淡,始终没有少年人蓬勃朝气。更像是移动的兵器,不知情为何物,不知爱为何物。
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的怪物有一个心魔。
这心魔的名字叫朱易。
曾是他的阿兄。
他的阿兄撑着头入了梦,梦中梦见了自己。
虞凤稚笑了,轻轻碰了碰朱易的鼻尖,“兄长,你可知道,你与自己最讨厌的弟弟乱伦过?”
这具昨夜为他暖身的躯体一一
他可不是第一次尝鲜了。
身上的伤口很疼。
但他心里的口子更大。
像是不知餍足的野兽,无知无觉地张开妄图吞噬一切的獠牙。
他弯下腰在自己的兄长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那个人蹙眉从痛楚中惊醒一一“虞凤稚,你疯了!”
虞凤稚舔了舔唇瓣的血,神情茫然复又冷淡,“谁说不是呢?”
朱家的人都是疯子。
哪里有不疯的人?
他们如今被暴雪困在葫芦镇的半山腰,往上是葫芦村,往下是被暴雪不断倾塌的路。
破庙中神像歪斜,昏灯摇曳。
篝火投掷在墙上留下巨大的影子。
“你梦到了什么?”
朱易神情并不自在,”与你无关。“
我听到你叫了声阿明。他是你弟弟?“
朱易像被踩了尾巴,”与你无关!“
虞凤稚笑,”是与我无关。“
朱明早死了。
他半蹲着,在篝火中添加一把新的柴火,就像在看着柴火中烧着朱明一样。
朱易没有再与他说话。
他们盯着篝火,耳听暴雪,等着太阳出来。
这一等便又一昼夜。
虞凤稚的伤时好时坏,张嘴却一如往常能将人气个半死。
到被困在破庙中第三日的时候,朱易欣喜地对虞凤稚说,”“你听,暴雪停了。”
虞凤稚偏着头,嗅着他发上的味道,心不在焉道,“是啊,太阳出来了。”
日光笼罩山坳每一寸角落,踏雪昂首嘶鸣,他们又一次上路了。
冰消融,雪化开,拥堵的山路渐渐通行,或许再过几日,便有樵夫上山来打猎,他们两人骑一马,踏过枯黄的野草,行经无人的荒宅,终于在山下歇进一处客栈,虞凤稚身上的伤才来得及被好好处理。
他面具下的半张脸依然苍白,但体力渐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