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下眼眸,长剑毫不犹豫更近一寸,抵上闻流鹤的胸口。
山也寂静,风也寂静,空气里飘着湿濡的腥味。
红色液体沿着雪亮的长剑剑身一路流淌,在中途凝出血珠,“啪嗒”一声,无声滴落到地上,像是剑身哭出的血泪。
怀中本来无精打采的狐狸耳朵一颤,眼睛瞬间一睁,它四肢挣扎,察觉到危险后,很快从闻流鹤怀里跳出。
要是以往,它肯定是挣脱不出来的,但现在闻流鹤心神完全不在此,自然是一挣便脱。
雪狐前爪扑到地面,浑身毛发都炸起。
心口刺痛传来,闻流鹤喉结滚动,舌尖死死顶着牙齿,一双黢黑的眸子直直看着持剑的沈遇,病态、苦闷、干渴、悲伤、喜悦、仇恨,种种情绪在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着,最后变成浓稠的墨。
他嗓音干涩,好多话堵在喉间,竟然说出来的,竟然是一句近乎卑微的乞求:
“你也是假的对不对,又是那些狗屁东西搞出的幻象?”
当时闻流鹤想,只要你说你是假的,只要你当时肯骗骗我,那我就不信这一切,我就不信这一切。
你骗骗我吧。
你骗骗我吧,我很好骗的。
沈遇握住剑柄的手收紧,他猛地抽回剑。
雪亮的剑尖指向地面,红色液体顺着剑势滚落到粗粝的滚石上。
沈遇眸光落在闻流鹤脸上,抓住剑柄,启唇:“念及昔日情分,我可以不杀你。”
闻流鹤缓慢地眨眨眼睛。
“但我从此以后,也不会认你。”
不会认我?
闻流鹤的手指一阵发冷,那即使是纵深跳下悬崖,刺入自己心脏时都毫不动摇的手,此刻竟然在颤抖。
狐狸焦急地打转,鼻子蓊动,在四周嗅闻着,探索着封印阵法的裂隙。
魔族被镇压多年,修仙界灵气越来越稀薄,出世的天才愈加稀少,阵法由于缺少七星加固,早有裂隙生出。
但裂隙狭窄,而且通往的是魔域最为险恶之地,各种恶鬼猖獗,秩序混乱,祟物以血肉为食,掉入者难逃一死,魔域的人想通过裂隙出来,都是九死一生。
但总有一生。
雪狐伸出爪子,妖气自爪间凝聚,往空中一挥。
“轰隆”一声
天空中乌云开始凝聚,浓云如翻滚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出,本就阴沉的天气越发暗沉,墨汁一样能滴出水来,晦暗诡谲。
冷风四起,树枝摇晃,顿时一阵狂风呼啸,暴风雨将至。
呼啸的风声,把空气带到一个濒临崩溃的临界值。
空中一道裂缝忽地出现,像是伤口的疤痕被从上至下利落地撕开,诡谲的红雾自疤痕下翻涌而出,雾气将一人一狐包裹住。
雪狐狸伸出前爪,回头突然看一眼沈遇,然后前爪趴在闻流鹤腿上,焦急地示意他快走。
忽地,一道锋冷的剑光曳出。
一道血光在闻流鹤眼前闪过。
一剑直接穿透雪白柔软的狐身,定在崖石上,妖丹碎裂,连血也没有,直接化作片片雪花,被风一吹,便向空中逸散。
闻流鹤下意识伸出手,他低着头,光影落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一切都忽明忽暗。
闻流鹤身上汹涌的魔气忽然汹涌,周围的弟子瞬间脸色大变,齐齐将他围住。
在那一刻,闻流鹤忽然想了很多,他想释然地一笑,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就如同那日他挥剑斩断师铃一样。
果决的,畅快的,恣意的,毫无畏惧的。
但闻流鹤发现他错了。
他感到一切毫无畏惧的根源,全部建立在沈遇会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