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境”虽然这幅“图画”中的确有诗人本身的“兴趣”、“情性”以
至独特的艺术匠心在。昔刘熙载称:“艺者,道之形。”离“形”无“艺”,
也即无“道”。刘氏于“艺”的特质确有所会。王氏的境界(意境)乃
是合“形”(客体的引起美感的图画)与“神”(客休的“神理”与主
体的“真我”)而言之一个高级的美学概念,而以“形图画”为坚
实的基础。它既没有刘氏“道之形”的那种“道”气,也避免了叔本华
“理念”一词的那种“玄学”气。这无论就诗的本质或鉴赏言,都是诗
学史上的一次飞跃。
清王士帧继司空图“韵外之致”与严氏“妙悟”“入神”之说,而
独倡“神韵”,意在纠清初学宋诗者“佶屈”之弊,故以王(维)盂(浩
然)之清远为宗,以诗禅合一为尚。他举“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王)、“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孟)诸句,称为“妙谛微言”。
又谓:“摩诘诗如参曹洞禅。”(清刘大勤《师友诗传续录》)按,洞
山良价禅师曾解“无情说法”之义:其谒语云:“若将耳听声不现,眼
处闻声方可知。”(《景德传灯录》第十五)故山水(“无情”)清音,
入眼皆呈妙道(“说法”),其神韵旨归终不外是。昔人评士祯:“山
水清音实诗之一体,不足以尽诗之全也。? .故光景流连,变而为虚响。”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御选唐宋诗醇》条)严氏之“入神”包李杜
百家、古近各休而言之,士祯乃欲以“山水清音”定于“一尊”,久之,”
雅调”雷同,“清音”一律,甚至吞吐作态,示人以“悟”,则天然、
神韵盖两失之。作为一代名家,士祯自亦不乏佳作,然借一偏之神韵以
概诗之全体大用,较之严氏的“兴趣”实更虚廓。王氏讥土祯诗为“莺
偷百鸟声”,但对他的神韵说包括诗禅合一部分,也仍是有所汲取的。
王氏扬弃“兴趣”与“神韵”而标举“境界”,正因前两个概念偏
重于主观因素(审美的情趣、韵味)的自我表现,而相对地忽视审美客
体之直接的观照与领悟,从而独创的、典型的再现;虽讲“妙悟”,仍
多从前人诗作的“熟参”中来,故易流于摹拟(郭绍虞先生已指出《沧
浪诗话》导致明代的格调派);不讲“再现”,往往“境”“象”未曾
立牢,辄欲高骞飞举,出神入化,故易变为“虚响”:这才以“境界”
取而代之。
在王氏看,五代北宋词所以为高,全在以意境(境界)胜。南宋自
白石而下以迄梦窗、玉田,程度不同,均不在意境上用力,甚至一代词
豪的辛稼轩“亦若不欲以意境胜”。中经元明,”益以不振”。有清一
代,除纳兰容若“独有得于意境之深”,其余词人虽多,大多不免于“拘
泥文字而不求诸意境之失”。(《人间词乙稿序》)王氏这一段词论充
分表明:“六百年来词之不振”,其故不在间人们不懂得“兴趣”“神
韵”的重要,而实在于“不能观古人之所观,而徒学古人之所作”,于
是“相尚以辞,相习以模拟,遂不复知意境之为何物”。换言之,词学
之衰乃在意境之不明,“本”“末”之不分,追求主观的表现远过于客
观的再现。可知境界(意境)业已成为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