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元吉把紧里的位置让给她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

“这是卓别林的新片,很好看的。”

“江世起呢?”

“世起哥?他正跟黄老板在楼上开会。你玩你的,不要管他。”

坐在黑暗中,看着银幕上那个有一撮小胡子的男人手持拐杖、脚穿尖头皮鞋,迈着鸭子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却被人一不小心倒了满头满脑的垃圾,她着其他观众一起笑得前俯后仰,胳膊也好像没那么疼了,也可能是江世起的药真的起了作用。

笑声间隙,另有一个高低起伏,绵长悠久间奏音。时近时远。时有时无。

她扭头,元吉半张着嘴,睡得酣畅。

这都能睡着?

后来一想,他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就不去打扰他了。

跑堂的给她送来一盘水果,一根香蕉,两个橘子。她没有吃,将盘子放在旁边空的座位上。

电影放完,舞台上亮起刺眼的灯,照着观众离场,元吉被吵醒,睡眼惺忪地问她还要不要看,还有一部美国西部牛仔片。

她对骑在马背上放羊的外国人不感兴趣,元吉便带她出了电影厅,去看“空中飞人”的马戏表演。她想起他刚刚的瞌睡,想必对马戏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便跟他说:“你去忙你的,我自己逛一逛就可以了。”

吕元吉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江世起每天也这样陪客人吗?”

“不,世起哥只在办公室里工作,除非贵客,他从不下楼。”

我不算贵客呗。哼。

她想起四楼那间雪洞似的办公室。

两名杂技演员在空中交换摇架。她憋着呼吸,生怕他们摔下来。吕元吉使劲儿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摔不下来!”

赌场最热闹。人也最多。

里头的各种机器、台子,比十八档要多得多。

她探头往里张望。

一颗金属小球在一个车轱辘样的圆盘上滚动,随着滚动速度减缓,周遭的人呼吸也跟着慢了下来,眼睛紧盯着轮盘,嘴里小声地喊:“停、停、停!”

轮盘像是一个从容的舞台皇后,不慌不忙地转着,全不管观众的死活,转够了,便慢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人群里爆发出咒骂声。

她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谁输谁赢。

“想不想进去玩一玩?”元吉问。

“吕元吉,你还想害我!”

“小看人了不是。大世界赌场我说了算,赢了输了有什么打紧。走,走,走,”他把她往里头推,“就玩三把,赢了的全归你。输了算我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托到他跟前,“大世界不会连我这点儿本钱也惦记吧?”

“不需要本钱,有筹码就行。”

吕元吉冲旁边一个穿蓝褂的人使了个眼色,蓝褂走到一个小窗口,跟里头的人说了句什么,窗户里头推出一个小托盘,上面码着一排棕黄色、扁圆的木头片。蓝褂将托盘端到吕元吉跟前,元吉示意他放在轮盘赌中间。蓝褂放下盘子,又遣走了两个光看不下注的人,腾出两个位置来。吕元吉推着蒲一一坐上去,他站在她身后,“大小数字,你随便选。”

庄家看着她,等着她下注。

她摆摆手,“下一轮吧。”

她只是盯着轮盘瞧,轮盘分为 37 个格子,18 个红色格子,18 个黑色格子,一个绿色格子,轮盘转起来后,穿红色褂子的人会扔一个金属小球进去,一开始,它像只惊慌失措的老鼠,在轮盘上疯狂地跑着,慢慢地,习惯了,速度便降下来,东张西望,有时候连跑几格,有时候又一动不动,引的一旁的人有的着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