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兜里只剩昨天买栗子剩下的几个铜板,买根香蕉都不够,不然一定能叫他说出原因。今天只能作罢了,她挥挥手,“阿笙哥回头见。”
没走两步,看到瘦瘦小小的黄阿嫂肩上担着两个桶,大步朝这边走来,桶和扁担都看着眼熟,是孤儿院的。
“黄阿嫂这么早啊?”
黄阿嫂看到她,露出讪笑,也不搭腔,低头往前赶路,像是心虚似的。
经过她身边时,她看到桶里装的是衣裳。
孤儿院的衣裳?
她心里一惊,连带着口袋里的铜板也跟着叮咚作响,她抓紧了食袋朝孤儿院跑,才进到院子里,差点撞上扫地的兰姆姆。
“哎哟,干什么这么慌里慌张,吃坏肚子了?”
“你们叫黄阿嫂来洗衣裳啦?”
“嗯啊,”兰姆姆看一眼她的手臂,“你不是受伤了么?”
“谁告诉你的!”
“江先生一早回来时说的。”
“想不到他竟然在背后嚼人舌根!哼,就算我受伤了,还有别的办法,我打算跟吴妈换工……我可没打算要请人。”
铜板也不响了。
“你挂着胳膊还叫你洗衣裳?我虽然不识字,缺德两个字还是懂的。”
“既然是孤儿院请的黄阿嫂,洗衣裳的钱可归你来出!”
兰姆姆手头的扫把紧扫两下,陡然停下来,“孤儿院可没有钱。你问问安修女的工钱欠到了几时?”
“我也没有钱了,”她低头掏出那几个铜板,“就剩这些了。”
“这点儿够什么使唤。”兰姆姆鼻孔朝天。
她咬住下唇。
要不是为跟吕元吉去赌档,输那么多钱,她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她干什么要在乎江世起是不是真生她的气?
她一定是衣服洗太多,脑子遭水淹了。
兰姆姆转身扫别的地方去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正在吃早餐,贝多芬看到她,冒着被兰姆姆骂的危险,夺走她手里的食袋,又跑了回去。
想不到没钱这么教人难受。
她站在台阶上抹眼泪,叶悬济的主意是不能再打了,项链又抵押给了他,要不然,她还能上蒲氏典当行当个块儿八毛的出来周转周转。难道找徐来?她下一秒就会把她回上海的事情告诉她爹。
屋里出来一个人,行色匆匆。
江世起。
她闪到一旁,背过身,不想叫他看见。
他快步走到台阶下,跟兰姆姆打招呼,正要离开,突然扭头,看到她,颇为意外,朝她走过来,她已经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了。
“疼得厉害?”他看着她的脸。
“不疼。”鼻音浓浓。
“一会儿我让元吉送两剂药过来,让吴妈帮忙煎好了,你喝下去,便没有那么疼了。”
“不要。”
谁有功夫操心疼不疼的事情。
“不要什么?是不要元吉送药,还是不要吴妈煎药?或者你想让贝多芬帮你把药喝了?我估计你得买五包糖炒栗子贿赂他才行。”
五包糖炒栗子!
她听得胆战心惊,抬眼瞪他,看出他是戏谑,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她有钱的时候也常常这样没心没肺地作弄别人。
“哎哟,一大清早在这里闹脾气,说什么不该叫黄阿嫂来洗衣裳,她自己要跟吴妈换工。又说自己没有钱了。站在这里抹眼泪,好像孤儿院欺负她一样。又没有人叫她付黄阿嫂的工钱,”兰姆姆扫掉蒲一一脚边一片烂叶,“江先生请的黄阿嫂,已经预付了一个月的工钱,他没有跟你说么?”
她跳起来,“你刚刚也没有跟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