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天也黑了。
怎么办?
她望一眼四周,然后把帽檐压低,走到人群中,拦住人便问:“有票卖吗?三倍价钱。”
别人看她一眼,躲开。
一连三个人都是。
看来今天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逆人流而上,往电车站走,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站在卖票的窗口前的台阶上,使劲儿喊:“五倍!我出五倍价钱买一张今天的入场券,有没有哪位惠让?一手交钱,一手交券。”
她掏出口袋里的钞票。
有人低头看手中的票。
她又吆喝一次,这次加了一句“最后问一次啊,没人出我就回家去了。”
“那样巧,我家里正好出了点急事,我赶着回去,票就让给你了吧,也不是图这样的钱……”一个戴瓜皮留长辫的人把票递过来。
他们一行好几个人。
“老六,可真有你的,咱不是说好了。”
“下回,下回我做东道。家里的急事不能耽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将高价买来的票举到高个儿验票员的跟前。
“这票不能用。”
“票是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大世界只收原价的票。”
“你这是故意为难我。”
“犯不上。”
“大家快看呐,大世界狗眼看人低,这验票的,见我穿得不好,便不让我进去,拿着票也不让进……大家看看自己,穿对了衣裳没有,没有好衣裳的,趁早回家!”
前头看着她高价买票的那一拨人已经进去了,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听她这么一喊,懵了,面面相觑,涌到验票的跟前询问。
四个验票员忙成一团。
“小高,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堵着?”
大世界里头出来一个人,灰色条纹西装,暗紫色领结,领结系歪了。
吕元吉。
卖梨的竟然也在大世界谋到了差事。
她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把票递到他跟前, “看来你是个管事的,你看看,这张票子能不能进去?”
吕元吉瞅她一眼,又瞅一眼,再看一眼票子,点头道:”能进,可以进,请进!”
“元吉哥,这票子是……”
“动动脑子,看看门口围了多少人!”
她朝高个儿验票员努一努下巴,吊儿郎当地进了门。
有个女招待站在门口帮忙接衣拿帽,看到她,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她一把推开她,“我自己逛,不用你伺候。”
身后是吕元吉的笑声,“小香妹,你去服务别的客人。”
她扭头问他,“江世起在哪里?”
“你花那么多钱进来,就为了找江世起?走,我先带你逛逛。”吕元吉说着话,手便要搭上她的肩膀,抬到一半,又放下, “成天把自己扮的不男不女。”
一楼曲里拐弯,吵得很,除了喝彩声,还有呼哨声。空气中的脂粉香,闻着熟悉,是新新商场里卖的法国货,她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徐来买了一整套的胭脂水粉送给她。
“江世起在哪里?我找他有急事。”
“你一个小破孩,能有什么急事。”
“急不急的,看他要的是什么。”
“你吓唬我?”
“随你怎么想。”
“你在这儿等着,别走开,我替你叫他去。”
她站到角落里一边看人来人往,一边等他。
一阵香风涌来,三个穿着开衩旗袍的女子从她面前经过,衩开得很高,几乎到大腿根了。有玩客向同行的人介绍,“小兰花,是小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