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颤颤巍巍地跑过踏板。
她送贝多芬回到孤儿院,晚餐已经结束了,餐具还没来得及收拾。头顶的楼板轰隆隆作响,孩子们在楼上准备晚上睡觉的床铺。
“饭已经没了,饿一顿吧。”兰姆姆轻描淡写地说。
贝多芬还没来得及哭,吴妈把他拽进了灶间,端出一碗饭来塞到他怀中,饭是温的,上头压了两条手掌长短的咸鱼。
“你也不怕老妖婆骂你。”
“我听说她有心口疼的毛病,论打架,是打不过我的。”吴妈揭开锅盖,热气腾腾地冒了出来,里头一锅滚水,吴妈麻利地将脏碗往水里放。
“你以为老妖婆是靠打架才当上孤儿院院长的么?”
能收留贝多芬,一眼看出她的身份还能差使她干活,不怕得罪她爹爹,偌大一个孤儿院,孩子个个吃得饱穿得暖,在上海,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我管她是谁,巴掌挨在谁身上谁知道疼。”
她陪贝多芬在灶间吃了饭,看看天色,她也该回旅馆了。
每天她都等天黑透了才回去。这个时候,她把帽子摘下来,绑两个大花辫子,垂在胸前,一副女孩子的模样,旅馆老板才让她进门。
“你怎么出去我管不着,进来的都得是女客。”
有时候她会想,爹爹是不是把她忘了?她失踪这么久,他竟没有半点动静。有时候她又觉得,周围来来往往的那些人,全是蒲公馆的人。
她想给叶悬济打个电话,问问爹爹的情况,又不想被他嘲笑他们父女俩。
这个世界上,比她还能怄气的,非她爹爹蒲望石莫属。
要不怎么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呢?
吴妈帮她绑完辫子,又把她送到孤儿院门口,叫她路上小心。
她走在弄堂黑黢黢的巷子里,北风从脖子蹿进后背,叫人瞬间矮三寸。不远处,沈记水果行的灯还亮着,灯罩里的火焰左右忽闪,阿笙坐在灯下打瞌睡,她想了想,摸一摸右边脸颊,快速朝巷口走去。
阿笙张嘴闭眼、头半仰着,正睡得香。她等他三声鼾过,下巴颏儿狠往下坠时,才叫醒他,“伙计!橘子有吗?来两个橘子!”
阿笙睁开眼,吓得跌坐在地上。
“不要怕,小哥,我是人不是鬼,我这脸,是小时候烤火时不小心蹭到了火罐,烧成这样的。”她边说边将脸凑过去叫他看。
阿笙并不看,起身从柜底扯一张草纸在手中,佯装低头装橘子,避开了视线。
她心满意足,往后退两步,看他把橘子装好了,又问:“大哥,我听旁人说水果行有空屋子赁,是吗?”
“不,没有了。”
“我明明听说水果行……”
“赁出去了。两间屋子都赁出去了。”
“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
“租客是老板家亲戚?”
“不,不是。”
他们到上海还不到半个月。
这么说,水果西施不是江世起的心上人?
她付了橘子钱,一边思忖一边往街头走,她还要上美心饭馆吃一碗馄饨,叫一杯茉莉花茶,叫身上暖和一点了,才回那个冰冷的旅馆里去。
才刚拐过街角,身后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听着,我不管蔺小灵跟你说了什么,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别再打听我的事。”
她打了一个哆嗦。这声音比这冬天的夜晚还要冷。
她转过身,路灯昏暗,他眼神阴冷,双唇紧抿,唇角透着厌烦,像一件冒着寒光的武器,跟在水果行的楼上判若两人。
“哦,有人怕被人知道他花了心、始乱终弃呢!”
“不出我所料,”江世起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