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家里突然来了一伙穿着绿色军装的人,严肃地,对谁都没有笑脸,站在花园里,不坐,也不喝水,带头的那一名军官穿着长大衣,低头看着她,“蒲小姐,我们有些事情需要找蒲先生了解一下。”

“我爸爸不在家。你们要是有要紧事,可以在屋里等。”

“那真是不巧,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他们就那样走了。

爹爹当晚没有回家,第二天中午才回来,脸色没有异样,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说,“为从前一点事,已经解决了。”

之后,他把张队长叫进书房里,两个人在里头关了一个小时,门口有人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从前她可以从福田叔、元吉、徐来处打听消息,甚至可以自己扮成叫花子,现在他们死的死,走的走,她自己连门都出不去。

连叶悬济也很少来蒲公馆了。

她给他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爹爹最近在忙什么,叶悬济只说了个大概,爹爹在股市触了霉头,南京方面突然彻查起从前蒲氏码头货运记录。

还有徐来的事情。她心里想。

这些都记在爹爹扔给她的那一叠文件里。

“江世起呢?有江世起的消息么?”

“哪方面的?”

哪方面?江世起有什么哪方面?

“我听人说他的手被砍了。”

“无稽之谈。”

“嗯,我也这么认为。”

“你预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爹爹跟江世起,已闹得整个上海滩鸡犬不宁。”

“上海马上要打仗了,到时候他们想斗也斗不起来了。”

“你这样认为?”

“我不这样认为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爹爹不叫我出门,江世起也不愿意见我。”

“下个月的上海小姐慈善舞会,他应该会去参加,到时候你有机会见到他,劝劝他,我也劝劝你爸爸。”

她才想起来,一年一度的上海小姐慈善舞会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举行了。

她从 12 岁开始,戴那顶皇冠,戴了整整 7 年。

爹爹提前两个星期跟她提起舞会的事情,说今年跟往年相比规模又更大一些,她一定要好好准备,蒲氏企业最近卷入一些是非之中,很需要靠这次慈善活动重新竖立口碑。

沈裁缝专门来给她做衣裳,裙子选了绝对西式的款式,红棕格纹面料,海军领,刻意加高的腰线勒出胸部线条,前后浪各 8 片的裙摆,不同于百褶裙的随意,又比一步裙多了活泼。裙摆在膝盖上一寸,裙子外头罩一件卡其色无领风衣,长及脚踝。

为了给大众一个惊喜,风衣要一直穿到佩戴皇冠时才能脱掉。

头发的样式也是为了佩戴皇冠,凌乱卷曲的刘海上方,留着孤零零一截,剩余的头发挽成一个侧髻挂在耳后。

戴上皇冠之后,需要等所有的报刊媒体拍完了照片才能离开,她想,到时候,她需要找一个理由叫江世起等她。当然,如果她能够在戴上皇冠之前就跟他说上话,那是最好了。

他一定跟上次一样不愿意搭理她,赶她走,可如果她求他,多求他几次,他一定会心软,他在她面前无法硬起心肠。

慈善舞会 6 点开始。五点刚过,他们便到了和平饭店的宴会厅每一年的上海小姐慈善舞会都在那里举行。

开始是长达两个小时的舞会时间,8 点才正式竞拍头衔。

她穿着风衣,不伦不类,不方便跳舞,婉拒了好些人,入口进来的人越来越少,没有见到江世起。

兴许他知道她会来,便不来了。她想。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