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还是老样子，除了福田叔的衣物用具都收了起来，家具的摆放还跟从前一样，磕过她的窗户角依旧用麻绳绑着，那是她 7 岁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叫窗户角磕了额头，疼得哇哇大哭，第二天家里上上下下的窗户角都缠上了麻绳。

小时候她和海棠喜欢在福田叔的屋里跑，鞋上沾着泥也能跳到他的床上蹦跶，福田叔看到，只嘱咐一句：当心崴了脚。

转眼间，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福田叔一向习惯住一楼，二楼空着。

她在二楼看到了张队长，中等身材，粗壮敦实，相当年轻，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

“张队长？”

张队长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蒲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事您找人叫我……”

她走到他跟前，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两件事，第一，收拾你的东西立刻从这间屋子里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再踏进这间房子半步；第二，我爹爹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往后再让我发现你插手管这儿的闲事，你就得事先打听打听，白有功白司令身边还缺不缺个讨饭的。”

张队长眼底压着黑火，盯着她，“蒲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啪！

又是一记。

她甩甩打疼的手，“没有了。”

“蒲小姐慢走。”张队长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

她走到楼梯口，又转头，“我提醒张队长一句，福田叔虽然死了，蒲氏企业里还轮不到阿猫阿狗坐他的位置。蒲老板能有今天，可不是靠人哄骗上来的。”

再走到花园里时，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难怪男人们喜欢打架。

晚上，她跟海棠一起在灵堂守灵，到了后半夜，两个人都困得哈欠连天，谁都不肯眯一会儿，海棠便拉着她说悄悄话。

“我打听清楚了。”

“什么？”

“福田叔如何死的。”

“不是江世起为了报仇杀了他么？”

“不是，是他的妹妹明珠。”

“明珠已经死了！”

“那是之后的事情。”

“什么之后的事情？”她越听越糊涂。

“那天晚上，老爷提前在大三元宴客，江明珠不知道怎么跑了进去，冲老爷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江世起是骗你的，他们兄妹如何如何，江世起又如何在上海呼风唤雨，就是为了整垮老爷。老爷下不来台，看她疯疯癫癫又不好发作，便使眼色找人把她架走，她又说要敬老爷一杯酒，谁曾想袖子里一直藏着一支枪，福田叔反应最快，替老爷挡了枪。正好打在胸口。没来得及送到医院便……”

第126章 舆论战

“江明珠怎么可能弄得到枪，你别听那些人胡说，”话说到一半，她又顿住，望着火盆里星火，“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救明珠。”

“依我说，最不该的，是认识江世起。”

明珠不知道，不管她认不认识江世起，他都会来上海。

见她怔怔地不说话，海棠拿胳膊肘捅她，“他们兄妹之间不会真有那种事情吧？”

“明珠已经叫鸦片毒坏了脑袋，她的话你也相信么？”

“老爷查了她提到的那些事情，件件属实，所以才那样生气。”

“我爸爸生气，是因为福田叔没有了。就好像一个人被砍掉了左膀右臂。”

“嗯，你说得有道理，所以老爷也砍掉了江世起的左膀右臂。”

她们两个，像是在讨论与她们完全不相干的人。

鸟儿在空中飞过时，就是这种感觉，人类的悲观离合，与它们全无关系。

“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