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总是说,你是蒲望石的女儿,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给你摘下来。
她不想要什么星星。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多想。
她强迫自己又睡着了,躲在浮浮沉沉、真真假假的梦境里,累得不行,但至少,她不会再去想别的事情。
阿忠来找她时,她记得房间内有了光亮,从木条缝里透进来。
“小姐。小姐。”
她睁开眼睛,屋子里有一个黑影,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小姐,别怕,是我。”
窗外的雨声小了。
“阿忠。”
“嘘。”
阿忠快速将她手上、脚上的麻绳解开。
“出了什么事?阿忠。江世起呢?江世起是不是来了?”
她爬起来,又跌下去,手和脚都肿了。
“老爷放了消息出去,二十万大洋换江先生一条命。”
“阿忠,你不许胡说八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老爷昨夜在楼下亲口讲的。”
“你一定是听错了。他一定是说要给我这么些嫁妆。阿忠你肯定听岔了。当然,江世起不会在乎这些。”
“我就站在门口。”
“你忘了你刚来蒲公馆时摔过一跤,耳朵聋了一只?”
手脚恢复了知觉,像针刺一般。
“福田叔死了。”
她呆愣住,“谁?”
“福田叔。”
她猜对了。
福田叔死了。
信念如软泥般,一点点塌下去。
“江世起杀的么?”她盯着黑暗的角落。
“是。”
她苦笑。
看看,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为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江世起跟福田叔无冤无仇。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杀他?”
“前晚老爷令我做别的事去了,不是我开车。”
“这里一定有误会,我去找爹爹。”
“老爷一夜未归,所以我才”
“门口的打手怎么会让你进来?”
“打手被海棠拿药喂倒了。”
“我去找江世起。”
下了一整夜的雨,路上全是水洼,水洼里浸着树上落下的新叶,汽车驶过,水浪掀起两米高,车子也跟着摇晃。
她先去了玫瑰园,她原不知道玫瑰园也有一扇铁门,筑在弄堂口,铁门紧闭着,旁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看到她,朝前走两步,又退回去。
她摇晃铁门,门上了锁。
“江世起!”她冲着铁门里,使劲儿喊。
退回去的那个人走过来,问:“你是谁?”
她看着他,她从来没在江世起身边见过这个人。
“蒲小姐?”他认出她的那一刻,朝另外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扭头挣扎,那只手捂得越紧,她咬那只手,头上遭到一记重击,嗡嗡的声音过后,眼前茫茫然变得一片模糊,房子也开始摇晃,她踉踉跄跄拖着腿,被塞进一辆湿漉漉的黄包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