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送。”她也挥挥手。

两个人又变成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状态。

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吃一口包子了。

一整个包子被塞进嘴里。口腔被填得满满当当。

她这辈子没吃到过那么软乎的包子。

路口跑过来两只野狗,一黑一黄,两侧的肚皮贴在一块,瘦得仿佛风干了一般。野狗互相撕咬着在包子铺门口打转,四只眼睛望着包子铺的老板,想上前,左腿蹈了右腿,右腿又蹈了左腿,仍旧停在原处。忽然,黄狗扭头狠咬黑狗的脖子,黑狗疼得往前越出半米,正好落在笼屉跟前。

几粒指甲盖大小的肉馅儿突然从天而降。

她把手中的每个包子都撕开了一道口子,将包子的馅料往地上甩。

两条狗,打从投了狗胎,哪尝过肉味,平时结伴义气的友谊也没了,为了几坨包子馅儿,彼此好一通撕咬。

“小兄弟,不好这样糟蹋东西的。”

“嗯,总有我饿肚子的一天!”

这是蒲望石生气的时候骂女儿的一句话。见她这样诅咒自己,卖包子的倒不好再说什么。

肚子饱了,走路不费劲,却愈发地困累,她打了好几个哈欠,要不是实在不雅,索性坐在马路边打瞌睡了。还不到傍晚,太阳却已蔫了下去,冬日的寒意慢慢升上来,她走在路上,警觉地望一眼四周,确信没有人跟着,拦了一辆黄包车,叫他先绕着南京路走一圈,等她睡醒,再奔丽都戏院而去。

第十四章 原谅

丽都戏院门口车水马龙,天还没全黑,霓虹已经闪了起来,女歌星的声音从唱机里溢出来,裹了糖霜一般的甜。戏院规定黄包车不能在正门下客,车夫把车子拉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有个喝多了的男人站在那里小便,车夫大喊一声“打扰了”,那人低骂两声,提着裤子踉踉跄跄地走了。空气中一股臭味,蒲一一用袖子掩住口鼻,给了车夫三个铜板,夺路离开了巷子。

她先是在丽都戏院门口排着的车队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蒲公馆的车,又上旁边的糖水摊子溜达,也没有司机阿忠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爹爹近年为了捧徐来的场,常来丽都看戏。她怕一不小心会撞见他。

“哎,梨嘞,梨嘞。又香又甜又好吃的大鸭梨嘞!”

卖梨的声音,隔着十里地都能听见。

要是卖东西能靠嗓门取胜,这卖梨的一定早挣够了万贯家财。

可事实并不如此,梨摊子跟前冷冷清清,连个停下搭话的都没有。

摊主也不在跟前,空荡荡两筐梨摆在那里。

蒲一一循着声音再找,看到后头一家酒馆,一点微弱的电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屋檐底下蓬了三四颗脑袋,蹲凑在一处,不知道在干什么。

吆喝的声音便是从那里迸出来的。

四周就这么一个梨摊子。

“买梨嘞。有没有人?没人我可走啦!”

“哎,有,有,有,有人!来啦!”

却并不见人来。

“这梨到底卖还是不卖!”

只听一堆蓬着的脑袋里,有一个声音说:“元吉,你这把要是再输了,这摊位可就得匀给我卖咸鸭蛋了。”

“不能够。你看着……”

他们在赌博。

“收保护费啦,收保护费的人来啦!”

穿灰色补丁短袄、戴瓜皮帽的身影一跃而起,“哎哟,我的梨!”

那人冲到她跟前,担起梨筐便跑。

屋檐下有人看出了端倪,笑说:“元吉!这小子吓唬你呢!叫你不好好做生意。”

吕元吉的眼神才落到她身上,卸下梨筐,骂道:“小赤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