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起甩出手中的匕首时,枪声响了。

两声。

无数的细小粒子在他胸前开花。

两声。

身后一声。

他扭头,沈老爹躺在血泊之中。

第116章 伤势重

元吉来蒲公馆时,蒲一一正跟海棠收拾去法国的行李。

海棠非要将阁楼上所有装衣物的樟木箱子扛下来,一件一件的挑。

“我不可能带这么多东西去法国,我只带一个小箱子。”

“所以要一件一件挑么。”

阿忠担下了搬箱子的重任先将箱子抱到阁楼木楼梯旁边,后下来几级楼梯,矮下身子,慢慢将箱子平托到肩上,再一手扶楼梯,背对着往下走。

箱子太多,房间里搁不下,连二楼走廊都摆满了。

海棠把走廊东西两头窗户上的白纱帘打了个结挽起来,簇亮的光线射进来,她一个一个箱子打开,一会儿喊:“我说这一件香云纱的旗袍去了哪里,裹在这间斜襟大袄里头了!”一会儿又说,“这件毛呢裙子可惜了,只洗了一水,缩成这样,再也撑不开,”一会儿又跳起来,“一一你看,你小时候绣的这幅茉莉图还在呢。”

去了法国,没了海棠可怎么办。

“海棠,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法国吧?我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我?不行不行。先不说我看到红脸洋鬼子就作呕,单是那个在天上飞的玩意儿,我就害怕。”

“怎么会呢?每天有那么多人坐在上头,也没听到说谁出事的。”

“出事的都死了,怎么会让你知道?”

文先生应该乘中午的火车离开上海,前一天他去看望了豫园的姑母,听白婳在电话里跟她说,江世起没有食言,许她拍了照片,迄今为止,上海报界里,只有《华报》拍到了文先生的照片。

爹爹已经帮她订好了机票,过两天她就走了。

这次谁都没说。

“箱子里的衣裳,你再拣一拣,看看有合适的,拿出来分给大家。”

“这么好的东西,”海棠抓起一件蚕丝小褂,“她们三天两天给你糟蹋了!”

“那你自己留着。”

“我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儿,哪有功夫穿这样矜贵的衣裳。”

海棠一屁股坐在箱子上,“你不就是出去念个书,散散心,三年五载就回来了,都给你留着,以后还用得上。”

“虫蛀了。”

“你瞎说,我哪一年不是给你存得好好的?冬天一个月掏出来晒两回,夏天艾草、花椒、檀香就没断过。怎么就会被虫蛀呢?”

她不说话了,海棠背过身去,抬起手背往眼睛上抹。她走过去扯她的袖子,“好了,是我说错话了。”

“我是怪你说错话么?你干什么做这种打算?这里是你的家,你在外头散完了心就回来,到时候,上海滩指不定又有了姓海的、姓湖的,你睁大了眼睛好好挑,挑一个你中意的,家世清白也对你好的。”

“我知道了。”

“老爷要是听到你这话,他该多伤心。”

“我也没说我不回来。”

可是“不回来”三个字点燃了一切乡愁,把别离分切为日间的每一个事物。所有这一切,你眼前望的,耳边听的,脚下踏的,都可能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心立刻抖了起来。

“哎,不回来也好,我听阿忠说上海马上要打仗了,三五年后,不知道什么样子呢。所以多带些东西,多带些,看到它们的时候……”

海棠说不出话来,两个人面对着,哭成一团。

焦叔的声音在她房间的窗户下喊,“小姐,